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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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怔了怔,他和长安素未谋面,眼前之人他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郭长安。

当年他离宫之时,长安刚出世没多久,且因他母妃的缘故,他压根连一眼都没看过长安。

而且,他也知道,母妃被贬被禁足自己被赶出皇宫封为景王,和翊熙宫牵扯颇深,他有些不敢相信,长安会孤身一人来景王府。

长安瞧出他眼里的疑惑,便从怀里摸出一枚青白玉腰牌,递了过去。

旁边自有伺候之人小心翼翼接过腰牌,送至景王跟前。

景王看了一眼腰牌,又瞄了一眼长安,依然困惑道:“七妹在这个时辰来王府,真叫人措手不及。”

侍者将腰牌还给长安。

长安环顾殿内情形,道:“其实我是来给三皇兄报喜的。”她转而看着垂侍在旁的不相关之人,“这位是?”她要报的喜,自然不能随便让不相干的人听到。

“草民杜知敏……”他见公主也在看自己,忙低下头。

“杜解元?”长安上下打量着他,“本公主听说过杜解元的事迹。都说杜解元云游四海去了,且此生不再入仕,想不到竟然会是在陪着三皇兄下棋。看来传言不实啊。”

看着杜知敏的脸,她忽然明白为何黛郡主会看中这个人,杜知敏确实生的不俗。算是她目前所见过人中,唯一能和卫珩站一起且不会被对比得叫人看不下去的。

杜知敏依然低着头,不过内心的波澜已稍有平复,他尽量平静回答:“公主也说了是传言,既是传言便有虚实。”

语气不卑不亢,言语也没见有巴结之意,长安总算相信眼前之人是有勇气拒绝黛郡主的杜知敏了。刚才杜知敏看她的眼神有痴痴的贪慕之意,她还有所怀疑。

杜知敏是今年秋闱的大名人。他可是京都乡试第一名,解元之身,但后来他的解元身份被多方质疑,好像是同科的学子举报他乡试作弊。短短两个月,事情便越闹越大,而且还牵扯出了京府及八州学子的乡试贿赂作弊案。

估计举报他作弊是人故意的,只不过是想借此引出学子贿赂作弊案,可能大家觉得从他有一个寒门之子下手比较没顾虑,再者就可能是他和贿赂案相关人员之一认识,所以举报者以为他也涉案其中。

杜知敏为了证实清白,在京兆尹谭大人的主持下,一个人独辩各方。在场的任何人都能问他问题,但凡他有一处答得不对,便从此不入考场,出家为僧。最后,他果真有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可是却没人好意思让他兑现诺言。最后是他自己承认才疏学浅,当晚便去了寺庙。

不过主持不肯给他剃度。

后来,皇上就问,到底什么问题难住了他。

谭大人道:“回皇上,是一村儒问他何为孝之道。”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皇上困惑。

谭大人道:“臣亦不解,查问后才知道缘由。原来这杜知敏父母双亡,一直被养在舅舅家。小小年纪便下田忙活,据说农耕之事没他不知晓的。有一年为赶在大雨前抢收粮食,他遭了雨并染上风寒,其舅母言语交恶,其舅也暗示家中无法多养病人,最后将他赶出家门。后来多亏他遇到寺庙里的小沙弥才捡回一条命。方丈后来发现他聪颖异常,不愿他出家为僧,便请人叫他识文断字。微臣听说,那一年他才不到九岁。”

识字两年后他就能和寺庙主持辩经论世,后来在主持推荐下参考童试中了秀才,后来又中了举人。因身无长物,入京后靠着摆摊卖字赚取生计,同时准备年后的春闱。岂料这时爆出作弊案。

辩论会后,不光皇上知道了他,他甚至被黛郡主看中。黛郡主想让他入大长公主府,甚至还亲自来找了他两回。

此等好事,寻常百姓求都求不来,杜知敏却拒而不从。

黛郡主王阮是长安姑姑的长女,比太子还要大六岁。黛郡主的生母是皇帝的姐姐安荣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成婚三年后,驸马便病逝,随后她悉心抚养黛郡主。黛郡主十五岁那年,安荣大长公主留下遗书,于驸马祭日那晚割喉自尽。安荣大长公主走后,父皇可怜黛郡主,想给她指婚。当日皇上将她叫进宫,想让让太后问问她的意思。太后给她说了好几位上未婚配的侯门之子,黛郡主知道太后和皇上是一片好心,但是她还是选择跪谢天恩,并恳请皇上许她自主择夫之权。

太后念及她父母皆不在了,便同皇上说了,皇上思来想去后只好同意她的想法。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父母疼爱子女,也顶多会在结亲之前问询子女的意思,倒没有直接公开说由着子女自己选择的。黛郡主此举算是开创了天河。

不过此后十来年里,黛郡主一直没找到心仪之人,旁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杜知敏是她第一个相中的人。大家都以为黛郡主会想办法让杜知敏从了他,谁知道,眨眼间黛郡主就和工部侍郎家的独子定了亲,着实叫人跌破眼眶。而黛郡主面对众人的好奇,说:“本郡主只是仰慕杜解元才识,见他居陋室食粗食,这才邀请他到公主府落脚几日罢了。”

但无论怎么说,杜知敏都是这届春闱学子中最为有名的一个。

大家都猜他可能会是年后的状元。

但凡殿试三甲,才学容貌都得是学子中的翘楚才行,光学识好长得不行通常也是入不了三甲的。

长安只知道,黛郡主的婚事定下后他便从人前销声匿迹,并不知道原来是入了景王府。

杜解元看得出平乐公主有话要和景王相说,便起身告辞。

待人都下去后,长安方继续说:“头一回见面,带个好消息给三皇兄也算是长安的见面礼。”

景王微微蹙额,顺着话茬接道:“七妹客气了。”

长安坐在方才杜知敏坐的位置,摸起一枚黑字,认真地看着棋局,最后将黑子落在一个关键位置:“杜知敏也是个聪明人,倒没我想象中的迂腐。”

前世,景王就是个棋痴,然而他棋艺很逊,长安住在景王府那段时间,和他偶有几次对弈,都能轻松取胜。眼前这棋局,明显就是杜知敏故意让的。

不过景王这时已经没心思下棋。他摸着手里的白子:“七妹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父皇知道惠娘娘病着,也许会让三皇兄进宫见上一面。”长安把玩着棋子,笑嘻嘻地看着景王,“三皇兄想必也收到了宫里送来的消息了吧。我这回便是来告诉你,你收到的消息都是真的。不几日宫里就会来人的。”

景王的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棋子。

他自然知道母妃这些年在宫里过得不好,他虽然想去见母妃,可是身不由己,平常他换百姓衣服出门都会被严密监视,更别提混进宫。可是在半年前,他就陆续收到宫里和母妃相关的消息。

他不知道传消息的是谁,查了许久也没查到,也不敢贸然相信那些消息。

景王府里本就鱼龙混杂,他比太子年幼,虽然也未成亲,可是后院里一堆别人强送给他的美人。他也一直如大家所愿那样活着,玩鸟侍花养美人,有时一连几日浸.淫后院之中,从不问政事,从不结交官场之人,从不想着再到皇上跟前露脸,只当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闲散王爷。

见长安神色如常地坐在自己对面,他这才仔细打量长安,终于从她的眉眼中找到一丝丝熟悉。当年在宫里,他见过灵妃,只不过那时年幼,记得不牢。灵妃之外的人,他如今也只还记得皇后的模样,连父皇的模样都不大能想得起来。

他轻咳一声:“是你?”

长安点头:“所有人都住在宫里,唯有三皇兄一人居于宫外,还不能入宫见自己的生母,长安觉得很不合理。都说罪不及家人,我不喜欢惠娘娘,但是也不会转嫁到无辜的三皇兄身上。我知道三皇兄可能我,不过等你见到惠娘娘你就会相信我的。”

景王叹了口气:“谢谢七妹。想不到七妹的心怀如此坦荡,倒叫我惭愧了。”

长安笑笑。其实她也没她说的那么好心,不过是想着前世三皇兄对落魄的自己并不坏,才以德报德罢了。可能前世的三皇子是出于同病相怜之意,也可能是他意识到两个人暂时都逃不出京城,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护过她一段时间的。

起初她想让紫穗来景王府,可是因为念禅寺失火,紫穗提前离宫,没能按照她的计划来景王府。

“太子他现今……”景王记得小时候太子对他很好,如果母妃没有那个野心,或许他和太子的关系仍然很不错。其实只要不主动威胁太子,他也算得上一个好哥哥。

“太子哥哥已经入土为安了。”太子是匆促下葬的,寻常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太子逼宫之事,更别提太子被囚禁等事。

景王听完,久久不曾言语。

“对了。”长安帮着一起把棋盘上的棋子归入盒子里,“我还有个坏消息。”

“恩?”景王抬眸,“你总不会也被父皇赶出宫吧?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混进来的。”他觉得长安肯定是偷跑出宫的。

长安道:“我是被人追杀,没办法才钻狗洞进入王府的。我想把我的宫女暂且留在王府里,请三皇兄代为收留。”今晚之事后,她相信自己和晏绒衣都不会有事,就算父皇责怪她们偷偷出宫,眼下的清醒也顶多是小惩大诫,不会罚得重。

可是青萝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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