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知微使计(2 / 2)
“奴婢晓得,定不会坏了大姑娘的事。”
知微点头,“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画蔷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却又迟疑着走了回来:“大姑娘,今儿奴婢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知微见她神色犹疑,低了头继续绣花,淡淡道:“什么事那么奇怪,你竟不敢开口同我说?”
画蔷定一定神,俯下身,神色凝重的凑到知微耳边耳语了一番。
知微先是神色淡淡,继而目光一顿,嘴角那缕漫不经心的笑意便凝住了,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也放轻了音量:“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欺瞒大姑娘。只是奴婢觉得事有蹊跷,那阿常见了我便慌慌张张的将人带走了,奴婢想追过去又恐让人察觉,这才作罢!”画蔷到,“奴婢本也想将这事弄清楚了再说与大姑娘听,只是奴婢心里藏不住事,又是这样一件天大的事,万一再让旁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说那丫头叫什么?”
“她叫阿常,在厨房做工。我后来向厨房一个相熟的厨娘打听了,那厨娘说阿常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常常偷厨房的食物,被抓到好几回,但都是些残羹剩饭,厨房的管事妈妈便着人打一顿,也没往上面禀告。”
知微目不转睛的盯着跳跃的烛火,面上神色一片肃穆,黑眼睛里倒映着两从明亮的烛光,叫人瞧着竟是深不可测般。“想个法子把阿常弄到春熙院来,要避开徐氏的耳目。”
画蔷为难道:“大姑娘,这恐怕很难!”
虽然知微发作了一回,也在这府里立了威,可徐氏嫁进孔府十多年,又掌了十几年的权,根基自是很深,只怕院里还是有着徐氏的眼线,她们这边有个什么动作,未必就能逃过徐氏的眼睛,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若让她知道了,此时怕也不能善了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且想一想,你也莫声张。”知微放下针线,头疼的揉一揉额角。事关重大,她得好好想一想才能定夺。“得找个事儿绊着徐氏,让她无暇顾及我。”
“奴婢也是这样想。”画蔷走到知微身边,手法轻柔的替她揉按额角,道:“这事儿大姑娘若办得好了,老太太与老爷自然是要记你一个大功的,且大姑娘若与那孩子培养了好感情,对大姑娘日后的前途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夫人这么多年也没能为老爷生出儿子来,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定然要与大姑娘争的,所幸她现在并不知道,我们的时间这才充裕些。”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娘亲,也没有兄弟姐妹作依靠,老太太又年事已高。若是有个弟弟与我亲近,能帮衬于我,日后这孔府也是他来继承,倒也是不错的。”知微点头,“你瞧着那孩子多大的模样?”
“约莫四五岁,瘦得很。”画蔷怜悯道:“奴婢悄悄给了个馍给他,那孩子像是饿得狠了,三两口就吃完了。似乎极为怕人,想是常常被人欺负的。”
“你这几日也别去找那阿常,若她吓到了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权当此事没发生便是了。”知微闭上眼睛,慢慢放松下来,“你趁夜去滟姨娘处,附耳过来听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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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滟姨娘怒气冲冲的领着云珠去了碧水院。
“怎么了这是?”徐氏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让老太太瞧见你这幅模样,定要罚你去跪佛堂抄静心咒了。”
徐氏神色也不大好,木偶娃娃之事不但没能如愿除了知微,还害的乔儿被扎了一针,那贱丫头下手实在狠毒,绣花针几乎要全根没入,这两日乔儿痛的寝食不能,她作为娘亲的,都快要心疼死了,恨不能代乔儿受那疼。这便也罢了,那事后,老爷对她们母女的态度也一下子冷淡了下来,乔儿这般模样,他竟只踏足了瑞喜院一次,碧水院更是回都没回,不是去滟姨娘处便是去莲姨娘处,余下便是陪老太太用膳,而每次,那贱丫头定然也是在的,叫她瞧了那三人和乐融融的模样,直刺得人心尖尖都疼!
“夫人,您可要为姨娘做主啊,春熙院实在太欺负人了!”云珠忽的跪下来,声泪齐下的磕头道,滟姨娘也咬着唇拈着帕子默默地垂泪。
“到底怎么回事?”徐氏一听闻春熙院三字便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子,递了个眼色给杨嬷嬷,杨嬷嬷心领神会的将屋里的丫鬟遣了出去,“春熙院怎么了?”
“昨儿夜里,姨娘有些饿了便吩咐奴婢去厨房取宵夜,姨娘的宵夜向来是水晶肴蹄、清炒虾仁、鸡汁干丝、清汤鱼翅并桂圆汤这几样。谁知奴婢昨儿去厨房取时,厨房的管事妈妈竟说大姑娘有命,说府里这月开销已经超支了,姨娘的宵夜便只余了清炒虾仁与桂圆汤这两样。”云珠愤愤不满的说道。
滟姨娘无声的抹着眼泪,受了天大委屈般。徐氏狐疑的瞅了她一眼,“只是这样也值得你闹来我这儿?”
“夫人,岂止是这样。今儿滟姨娘的早膳与午膳,也都被大姑娘删减的不成样子了,姨娘的吃食竟与奴婢等一个样,大姑娘这般,分明是在折辱姨娘啊!不仅是吃食,便连衣裳布料也被大姑娘以同样的理由克扣了去,大姑娘这样做,不止折辱了姨娘,实则也是没将夫人放在眼里,否则这样的事为何却越过夫人不提?”
徐氏“啪”的一声拍上桌案,杨嬷嬷扬声怒骂道:“你这小蹄子,竟敢在夫人面前指责大姑娘的不是,还挑拨夫人与大姑娘的关系,活得不耐烦了么!”
“夫人。”滟姨娘忙道:“云珠所言句句属实,府里这样多人,贱妾也不知大姑娘为何偏就要拿我来开刀,虽说我言语上冲撞了她,可也已经给她下过跪认过错了,大姑娘为何还要这般不依不饶的为难与我?贱妾在这府里头,除了老爷便只有夫人怜惜着,求夫人为贱妾做主啊!”
徐氏冷笑:“我怎么给你做主?人家正得意呢,老太太心肝儿肉一样的疼爱着,老爷也对她另眼相看,我能怎么办?”
滟姨娘委屈的咬住嘴唇,狠狠捏着帕子,仿是赌气一般:“夫人不理贱妾,贱妾只好自己动手了!”
“你想做什么?”徐氏厉声训斥道,“还嫌这府里事儿不够多是不是?你就不能安分点不要闹腾么,不就是饮食上克扣了你么,有我在,还能少了你的?”
“她都已经开始管理府里内务了,这还只是个开头,日后不定还要怎样打压贱妾,贱妾若只是一味忍让,她定然还要以为贱妾是怕她呢!”滟姨娘忿忿道:“人活一口气罢了!夫人一味的忌惮她,只怕……”
“只怕什么?”徐氏见她欲言又止,又听她言语中对她似乎多有怨怼,更有着瞧不起的轻视意味,当即面上便变了颜色。
“老太太缘何扶持大姑娘,夫人难道真不知道么,若让她继续插手府里的事务,到时候只怕就要架空夫人手里的掌事权了。”滟姨娘霍得起身,“这事儿夫人也不必理会了,就当今日贱妾没有来过吧,贱妾先行告退了!”
说罢,喊了云珠起来,主仆两人便离开了碧水院。
“杨嬷嬷,你怎么看?”徐氏怒气未消,气冲冲的询问杨嬷嬷。
“夫人莫气。”杨嬷嬷上前,给徐氏换了热茶,“老奴听着,那滟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春熙院如今才刚学着做事,便给了滟姨娘一个下马威,这如何不是给夫人你难堪?老太太一直想抱孙子,因为夫人的缘故,老爷也只得两名妾室。老奴前两日瞧李嬷嬷出府出的勤,便悄悄打听了,据闻李嬷嬷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在外头给老爷寻身世清白的姑娘家,老奴想着,老太太定是又想给老爷抬妾了。这般暗地里进行,到底也还是忌惮夫人几分,可若真如滟姨娘所言,老太太扶持大姑娘架空了夫人的权利,这府里的女人怕就要多的数不过来了。”
徐氏越听越是心惊,紧紧攥着帕子,“那依嬷嬷的意思?”
“滟姨娘方才不也说了么,就当她今儿没来,她对那春熙院里的人做了什么,可不关我们什么事,若真能成事,倒是帮了夫人的大忙呢。”
“那就由她闹腾?”徐氏还是觉得不大妥。
“夫人,我们便只做个看戏的便成。不管她们谁输谁赢,其结果不都是帮夫人除了眼中钉么。”
徐氏垂首想了一想,“那便由她去吧,你让人注意些便行了。”
杨嬷嬷点点头,“老奴明白。”一顿,又道:“夫人,那件事你与老爷商量了么?”
徐氏咬牙道:“老爷连碧水院都不回了,我只在老太太处请安时能看到他一眼,连话也说不上一句,如何与他商量?你找个机会回了父亲,这事儿也不急,慢慢来吧!”
“夫人啊,这事眼下可是最急也不过了。”杨嬷嬷忙道,“老太太若真往府里领了年轻的姑娘进来,若都无所出还好,可万一有那一举得男的,母凭子贵,老太太一开心便抬了那人做平妻,夫人可如何是好?我听闻其中一人还与福郡王妃沾了亲,夫人你不得不防着啊。”
徐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杨嬷嬷又道:“大人的意思是从徐家旁支抱一个来,趁着孩子现在还小,抱了来养在身边,到时你也好有个依靠,这孔府也不会落到旁人手里去。虽说不是夫人亲生的,可养着总也能养出感情的,夫人觉得……”
徐氏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面色晦涩不明,“急什么?就算真有人进来了,也生下了儿子,我就拿她们没法子么?我多的是法子将她儿子抢来我身边养着,那总是老爷亲生的,比抱了那别的孩子来不更好么?”
杨嬷嬷一愣,随即道:“夫人言之有理,老奴寻了机会便去回了大人。”
“嗯。”徐氏发作了这一回,胸口仍是气闷得很,烦躁的挥一挥手,“你去瞧一瞧乔儿吧,我乏得很,睡一会便去瞧她。嬷嬷,哄她多吃些饭,那些个止痛的汤药也别给她喝太多了,伤了身子可就糟了。”
杨嬷嬷应了是,又侍候徐氏上床躺了,这才前往瑞喜院去!
然而不多时,便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了来报信,“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徐氏才将睡着,就被那丫头吵醒了,不免怒火中伤:“吵什么吵?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是不是要杨嬷嬷再给你们上上规矩你们才会长记性!”
那丫鬟一听上规矩,吓得脸一白,忙跪下了,哆哆嗦嗦的说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只是……事关重大,也是杨嬷嬷使了奴婢来给夫人报信儿,杨嬷嬷已经被婆子们带去老太太处了!”
徐氏闻言,刷一下挥开帐幔坐起身来,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你说什么?”
“具体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清楚,杨嬷嬷只叫奴婢来给夫人说一声,让夫人心里有个底,说是滟姨娘也在老太太处。”丫头颤抖道。
话音刚落,就听李嬷嬷在外头朗声道:“夫人,老太太让老奴来请夫人过福安院一趟,请夫人即刻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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