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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离开后,赵瀚楠想了想,随即亦抬腿往屋内去,离得近了,便听到赵夫人语带哽咽地唤着人事不知的赵瀚霆。
他怔怔地听着,心里是异常的沉重。
他竟不知,平日里无论何时总是沉稳冷静的弟弟,竟会用情深至此等地步。被心悦的女子当胸一剑,倒下的最后一刻,还要让人抹去一切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痕迹。
生无可恋,他是想着临死前尽最大的能力去护她万全?
他紧紧地握紧双手,不过须臾又松开,如此反复,最终只是苦笑一声。
***
“小姐,刚刚得到的消息,二公子只怕是不行了,如今城里已有人家偷偷让人准备白布,只等……”乔英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乔峥的背脊哄他入睡,流萤放轻脚步走至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道。
手上动作一顿,她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神色莫辩,只轻声问,“可确切?”
“至少有七成是真的,若非情况不容乐观,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又岂敢……方才过来时,奴婢便见两位将军急匆匆地出了门,想必是往赵府去。”流萤回道。
见自家小姐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轻咬了咬唇瓣,终是忍不住低低地问,“那日在雾云山,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当日乔英淇昏迷被送回来,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她胸前那些痕迹又岂能瞒得过流萤,加之这段日子以来乔英淇人前不显,人后却是判若两人,流萤几度欲问个究竟,只又怕触及她不好的回忆,是以一直拖至如今。
乔英淇依旧默不作声,流萤暗暗叹口气,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说了,也不多话,微微行了礼便要退出去,却听一阵有些许飘忽的声音——
“赵瀚霆身上的剑伤,是我所刺。”
如同一个响雷在她脑子里炸开,将正迈出数步的流萤炸愣在当场,良久,她才颤抖着回过身来,脸色发白,嗑嗑巴巴地问,“若、若是小、小姐所、所为,为何、为何至今均未有赵府中人前来问话?”
“我也不清楚……或是佩芝姐姐为我作了掩护,又或是主公他们只忙着救治赵瀚霆,一时无暇顾及追查真凶。”乔英淇一脸的茫然。
流萤嘴巴数度翕动,单凭一个杨佩芝,她是不相信能将此事掩过去的,毕竟,重伤的那个并非寻常人物,而是如今炽手可热的赵二公子,赵重鹏最倚重的儿子。至于无暇追查真凶就更不可能了,诺大一个赵府,诺大一个锦城,难道连派去追查刺客的人手都抽不出来?
只是,这些疑惑她却不敢言明,她更是深信,以自家小姐的聪慧,只要她稍想一想,便也能明白这当中的不合理。如今细想,她顿时便明白为何当日赵府之人送小姐归来时,会特意向夫人言明小姐是被刺客袭击昏迷,这些话,想来必是赵大少夫人杨佩芝特意吩咐过的,为的只是与小姐统一口径,也算是免了将军府长辈对小姐的询问。
望着又再沉默地背对着自己的乔英淇,她暗地叹息一声,也不敢再多问,心情沉重地出了房门。
乔英淇轻柔地为小乔峥掖了掖被角,见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甚是可人,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惹来小家伙不满地咂了咂嘴巴。
她微微一笑,良久后,笑容渐渐敛起。
不管是何人在背后助她,她至今能好端端地留在家中,不过是因为赵瀚霆如今还活着,一旦赵瀚霆伤重不治,以赵重鹏的心性,必会不顾一切彻查,到时,所有的谎言均会不攻自破。
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也想过万一赵瀚霆果真死在她的手上,她该如何尽最大的努力以不连累家人。其实,左不过一命偿一命罢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侍奉父母,也不能看着幼弟长大成人。
她缓步行至窗畔,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致出起神来。今生睁开眼睛那一刻,便对上弟弟乔峥肉肉的小脸,那一刻,她是充满了感激的,不管上一世如何,今生能有机会弥补前生的遗憾,她又怎不欣喜。
她本是想着避免了父兄侄儿的死劫,护着峥儿在身边平安长大,尽最大的努力让杨佩芝与赵瀚楠过得更加圆满,然后听由父母亲人为她择一良人,自此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可她万万想不到的便是赵瀚霆竟然也如她一般,有着上一世的那些经历,不但如此,还向她说出关于爱的话来。
爱?什么是爱?她早已分不清,也不愿再去触碰,上一世,她几乎用了一辈子去爱,可最终得到了什么?她不想去怨,不想去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要去喜欢他,是她要将自己的心捧到他的跟前,是她明知他心有所属却仍不想方设法毁去心中那一份爱。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微仰着头,将眼中闪闪的泪意压下去。
又过得数日,赵瀚霆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并且气息渐弱,赵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赵重鹏,望着床上无半点生气的儿子,也不禁湿了眼眶,整个赵府,被一股悲伤的气息所笼罩着。
赵瀚楠定定地凝望着胞弟,许久之后,微微挥手,让屋内侍候的下人退下。
他缓缓走到床榻边,弯下身去,凑到一动不动如同死去的赵瀚霆耳边,极轻极坚定地道,“瀚霆,你若就此死去,父亲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乔英淇的,乔府与赵府誓必生嫌隙。”
他顿了顿,放缓语速又道,“故而,你绝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般死在你最爱的女子手上!”
一语既了,他紧紧地盯着赵瀚霆的脸庞,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子依旧不动如山,他皱了皱眉,暗暗思忖着莫非自己下的这剂药不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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