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之轨迹(终之二)(1 / 2)
仿佛从深海中慢慢浮上,有着温暖火焰一样红色头发的少女的意识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唔……”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心脏跳动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透过肌肉和骨骼震动着耳蜗。然后是触觉,稍带凉意的空气抚摸着她的皮肤,而木材粗糙的纹理透过轻薄的布料被感觉到。然后是嗅觉,潮湿的微微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钻进了鼻孔。
最后是味觉。
满嘴都是苦味,就像吃苹果的时候不小心连着里面的虫子一起嚼碎了一样。
那种恶心的感觉险些让她呕吐出来。但接下来,随着身体的感觉逐渐恢复,她也顾不上这个了。
各种各样的痛觉从全身各处都传了过来,从头发梢到脚趾尖,全身每一根肌肉,每一条韧带都在激烈的哀鸣,破破烂烂的护士服根本遮掩不住皮肤上,细小的伤痕和淤青数不清的多。那种感觉,和不知天高地厚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参加了星杯骑士团准骑士的预选考试,结果被那个瑟尔纳特教官非人折磨了一番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运动完全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那么,被那个身着白衣,有着g99这样的编号而不是名字的女人打昏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那种尖锐的像是针扎一样的剧痛。骨头似乎都没事。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在稍稍活动手脚来检查伤势的时候,她也感受到了肢体上的束缚。
呈现坐姿的少女被大概是皮绳一类的东西捆缚在椅子上。手臂绕过靠背,手腕被反扣着捆成十字交叉的形状,脚踝也被在椅子脚上捆了好几圈。因为皮革本身的弹性,倒并不是很难受,甚至手脚还能在一定范围内微微动弹。但是想要用蛮力挣脱,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醒了?”
有着从未听过的口音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本来想要继续装作昏迷的少女不由苦笑着睁开了眼睛。即便在阿尔特里亚法典国的僧兵厅接受过训练,但比起她所憧憬的姐姐和凯文,还有那个像是怪物一样的瑟尔纳特教官来,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普通少女罢了,这种事情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难以忍受的痛哼声把她给出卖了。
那是一个少年。
大概十,或者十二岁的样子——不过很难确认。因为这少年瘦的让人想起教堂里的小老鼠,完全没发育开的样子。
莉斯差不多被和椅子一起绑在房间的中央——这个房间也是个和饭厅差不多一样狭长的空间,只是四壁都没有开窗。而少年则在莉斯的对面,把有靠背的椅子反过来,像骑马一样跨坐在上面,用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用与其说警惕,不如说是好奇的目光对着红发的修女来回打量。
他略显干枯的头发颜色很浅,与其说是金色,倒不如说是让人联想起丰收麦田的浅黄色。长度大概到肩头的头发用绳子随便扎成利于行动的马尾辫,眼睛则是北海的冰山一样的浅蓝色。
一块巨大的方形的布在中央挖出孔洞,就这样套在这孩子的身上,将包括双手在内的全身都遮盖其下,在他胸前的位置,可以到盘起的双手和特别的凸起。那大概是他的武器,从形状来大概是短刀或者短棍一类的。膝盖以下布所遮盖不到的地方穿着一双用破烂来形容都有些美化的靴子——靴帮和鞋底早就分开了,不得不用数条皮绳捆在一起。从缝隙里探出的脚趾头,像是显示主人的活力一样,一刻也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虽然丝毫不像,但这孩子身上的某种气质却让她想起曾经的凯文。那个抱着膝盖坐在街角,身上落满了雪花,头发也被融化的雪完全沾湿的少年,在亚尔珍特姐妹呼唤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才抬起头来。
不过,这孩子的眼神的凶暴程度,照着那个浑身是刺的凯文来可真是差得远了。
真是被小了呢,居然只派出这么个大一点的风就能吹走的孩子来守自己。
嘛……
垂下眼睑的莉斯脸上露出了一点苦笑。
且不说手脚都被牢牢地捆好,就算毫无束缚,无人守,以自己现在这种浑身又酸又疼又僵硬的状态,现在恐怕连站起来都困难,更不要说一个人逃出去了。
“咕噜……”
当守者与被守者互相打量,沉默的气氛在这个房间内无声的蔓延的时候,气泡在某种中空的柔性管道中通过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
少年的表情,一瞬间由带着三分警惕的好奇,转变为了惊奇。
莉斯的脸腾的一下子变的通红。自从早上吃完早饭离开大圣堂,这一天以来她几乎连口果汁都没喝。遍体鳞伤,急需能量与物质补充的身体无视于主人的意志,诚实的连续发出了大声的抗议。
“咕噜!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巨大空鸣声令的守者瞪大了眼睛,也让莉斯的脸色越来越红,最后温度简直都要上升到能直接煎鸡蛋了。
最终,少女的羞恼化作了语句的申斥,劈头盖脸往幼小的守者身上砸去。
就像还在紫苑之家的时候,少女申斥那个被她和姐姐从街上捡回来的少年一样。
“这样不觉得失礼吗?”
“哈……?”披着大斗篷的少年不解的歪了歪头。
“赶快给我拿吃的来啊!吃的!”
“……噗!哈哈哈!”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出声。相对的,莉斯-亚尔珍特的脸则是越来越红,最后简直都能到嘶嘶作响向外冒的可疑白色气体了。
差不多大笑了快一分钟,少年才勉强闭上了嘴巴,用手背胡乱揉着笑出眼泪来的眼睛。
“抱歉抱歉,请等一下,时间也快……哦,来不用等了呢。”
吱呀一声,这个房间唯一与外界的出入口,镶嵌在岩石构成的墙壁上,年深日久,无论是构成门扇本身还是加固在上面的铁条都已经变成漆黑色的木门打开了。
一瞬间吹进来的风带着丰富的水气,还有淡淡的河泥的腥臭味。
来,这里还是羽扇河的附近呢。
那扇木门并不高。一个魁梧的身影半弓着腰,费力的通过了大门。
径直走到莉斯面前的是个相当魁梧的男性,硕大的身躯完全遮蔽了屋子里的照明灯光,投射下来的黑影完全将莉斯遮了个严实。从几乎变成灰白色的浅黄色额发下俯视下来的眼睛,与那个守少年一样,都是浅蓝色。
大概是人生的阅历和艰苦,让他的目光完全不像不知世事的少年那样清纯,而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冷漠和尖锐的警惕心,仿佛有着铁块一样的重量,压的少女根本抬不起头来。
“米哈依大叔,今天吃什么?”
快乐的声音从大汉背后传来。名为米哈依的男人移开了目光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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