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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荣儿一下子泪就涌上来了:“过得不好!阿姐你已经多少年没有给家里来信了……何家已经不在了,老家流匪肆意待不下去,爹娘去余杭的船又遭了浪翻了。家里头给订下的亲事没了下文,我无法只能拿着仅剩的钱来找你,本来是不想进宫的……可在外头的内司府我守了不知道多少天也见不到你……姐,我自个儿搭车行了千里来见你,你竟没有别的话与我说么?你竟然不问问爹娘么?”她掩面几乎是崩溃的哭泣。
可真正的何北早在跟她一样的十四五岁年纪,得罪了有权势的嬷嬷被溺死在了浴桶里。北千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心里头竟有些羡慕起何北本人,竟也会被另一个女孩儿记挂,千里行路只为了寻她。
左阳拽了拽她的手腕,有些抱怨:“你怎么见了妹妹也不抱一抱,若是我妹哭成这样,我都受不了。”北千秋知道内司女官如今的权势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若是何荣儿以为关系亲密,在宫里到处去说去用这身份,就连怎么死的都要不知道了。
她冷了脸,微微甩开左阳的手,看向哭泣的何荣儿:“你当我还是当初的丫头么,如今我坐上内司女官一职,外头疯传着什么深得皇上宠爱的时候你才找来了,别多说什么,在这宫里头你不过是跟旁人没差的宫女,下去先从底下的活儿开始做起!”
蓝裳的瘦丫头还抱着脚坐在凳子上,北千秋皱眉道:“宫里头你倒也爬得进来,来来回回跟自家似的。小沈子,把她送出宫门去,外头叫辆马车带她回内司府,哎,我让你送她,没看她没穿鞋,还让她自己走!”北千秋说着一巴掌拍在沈浮图脑袋后头。
“背着她!她还小宫里头没有合适的鞋,你还让她自己走?就你这样儿,要再不学着点,就是单身一辈子的命。”
沈浮图一脸不愿意的抱起了满脸戒备的蓝裳丫头,往外走去,走到了外头没几步,就听着二人打起来的动静,北千秋往外看去,姿势已经变成沈浮图如同扛着麻袋一样扛着她往外走去。
北千秋进了里屋,过了下午没事儿,她也不打算去上书房找顺帝,便让左阳给她解了头发,脸上脂粉洗净,露出带着雀斑的白皙脸颊来,眯着眼睛趴在床上看小话本。
“我这些书,你有看过么?”北千秋问向坐在一旁涂涂画画的左阳。
“我才不看那些。我闲到去读四书,也不看你那话本子!”左阳瞥了她一眼,脸却有些红,他以前可是不小心翻开过,里头写的实在太脏污,写的艳情的连修饰都没有,不是麦田里的落魄青年书生与唇红齿白小书童、就是娇媚寡妇与三壮汉……
“写的很好,你到年纪总要懂得!男人嘛……”北千秋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等过两年,你要是什么都不懂,在一群太监中养成了个和尚,你娘就想砍死我了!”
“别说的跟我什么都不懂似的!我懂得!我懂得——”左阳整天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她,这会儿她要跟他教育这些东西,左阳简直大窘,涨红了脸:“你不要再说了!”
北千秋还真不信他会懂,左阳每天接触的就那么几个人,谁能教他。“那你知道‘独坐书斋手作妻’么?你知道什么叫‘金针刺破桃花蕊’么?”北千秋诘问道。
好吧,左阳说自个儿是懂得,也是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北千秋说的第一句他就蒙了,本是不好意思,奈何求知欲总在,还是问道:“独坐书斋手做妻是什么意思……?”
北千秋嘶了一声,想用某个手势解释一下,又觉得做起来太过猥琐,想了半天,也觉得哪个词儿说出来都太直白,然而左阳却真的在看着她,仿佛等着学识渊博,浸淫此圈多年的北老师给一个权威的回答。好半天她也败下阵来,咕哝道:“等你过几年还不娶媳妇,你自然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看来,加强兴熏殿青少年青春期知识教育势在必得啊,北千秋说着要去书房里换本书,赶紧从暗橱里找到几本清晰明朗,姿势基本,单页人数不超过二人,性向和谐的图画本,塞进了装满四书五经的书架里。至于左阳问的这个……手做妻……
这个很重要啊,然而古代的青春期教育里似乎缺失了这样重要的一课。但北千秋觉得,左阳这样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连妹子都不知道如何勾搭的性子,要是没有这一课,那要憋多少年啊!
她毅然决然的磨墨提笔,在小黄图本的扉页,画上了带有方位箭头,详细手势与配诗的北老师教程,满意的塞回了书架。等到了夜里,北千秋找了何荣儿说了些话,今日睡得早了一些,左阳独自提灯,走进了书房。
关于北千秋究竟是否真的与安王有密切联系,左阳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却内心里在意得不得了。他真的怕事情闹到长公主要和阿北对撕的那一天,他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阿北,可如今要是真的长公主和阿北闹开,他竟觉得自己想要站在没有旁人相助、孤单一人的阿北旁边。
他走进了书房,北千秋虽然也不大在这屋里待,可是若有书信,在这屋里藏才更合适。左阳拎着油灯,找出了书架上几本看起来相当可疑的画册……翻开一看,全是各类黄图!还有墨迹未干画在上头的“手做妻指南”!
左阳几欲吐血,塞回了书架,慢慢顺着书架下沿找,按住某处机关,竟看着几个暗橱的小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他心里头一哆嗦,有些不想去看,但仍然拿出了里头写着‘账簿’二字的厚本子来,翻看一看——
这他妈怎么还是小黄图!而且是加厚修订内容升级版!她搞了半天,弄这么些隐秘地方,都是为了这些私藏啊!
左阳简直觉得不能对她多抱有半分希望,却心里也安定了一些,他实在是打心眼不希望北千秋和那几个太后势力下的王爷有牵扯。左阳被刚刚翻开几页的图画弄得面红耳赤,他跪坐在地上,将几本“账簿”塞回了暗橱里,却忽然发现有一处暗橱,和别的形制不大相似,里头还有一层抽屉,左阳将其它几处合上,打开了那抽屉。
里头摆的却不是书。
是一个沉甸甸的青铜面具,两头缠着红绳,青面獠牙双眼空洞,却溅了不少的血滴。他愣愣的将面具从暗橱里拿出来,听得下头一声微动,再看才发现,面具下头还有一把弯月形状的短匕首。
镂空的刀槽里,凝满了黑色的血块,刀柄的木头几乎被层叠沁入的血染成了深红色。左阳脑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儿白天听到的话,油灯闪了闪,他的目光里仅剩的一团光亮也跟着闪动。
“暗杀者是同一人,黑衣青铜面具,身材瘦小……”
左阳浑身一凉,忽的听见门被推开,北千秋迷蒙的声音传来:“左阳,小左子,干嘛呢你……我叫你半天要你给我弄点热水喝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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