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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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砧娘渡渡口。

当月上中天,红船戏班的红船上演过了好几出戏后,还没有演千人期待的《乱云渡》时,砧娘渡的看客们开始越来越着急了。这种积聚了半夜的期望终于化作几声零散的喊叫声:

“蔺小砧。”

“蔺小砧”

最后变成渡口的千人齐声高喊蔺小砧的名字了。

大家都要那个戏中的蔺小砧出场。

蔺小砧这三个字,在现在的蜀中江湖代表着血腥神秘莫测绝色恐怖。这些要素正是看戏的人最想看的。

杜桓在人群中喊得最起劲。

突然,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蔺小砧三个字的回音飘在江上夜色。

蔺小砧出场了。

一头青丝散乱,背对渡口的观众,面向涛涛江水,左手举剑,全蜀山的人都知道蔺小砧是左手使剑。

那艘巨大的红船上搭起的戏台灯火通明,映着一江夜色,一天月色和对岸莽苍的山色,恍如仙境,便成一个梦的世界。

红船戏班之所以风靡东蜀山七年,正是她们只在夜里江面缓水宁静的渡口演戏,并且,必须是月夜。

于是,夜色,江流,月色和红船灯火构成一种纯粹的幻境,于是乎,戏未开场,观者入戏矣。

现在,砧娘渡那些坐在小船上团团围住大红船的看客已经被竹官带到那个乱云渡的黄昏了。

竹官面对的不是砧娘渡的江水,而是乱云渡的江中乱云。

剧情深入,杜桓不觉流泪。只是他身边那好心要他上船的破烂小船的船主和他的儿子,更是哭得一塌糊涂,杜桓抹着眼泪心道,我的娘子我还没哭成这样,你们倒比我更伤心了。

这出《乱云渡》的剧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戏中的蔺小砧反出东蜀山,原来是要潜伏西蜀山,戏中忍辱负重的蔺小砧,被竹官演绎出一段在砧娘渡千古不可磨灭的哀愁,蔺小砧那种内心的挣扎矛盾和痛苦,沾染一江白月,和着远远的乱山猿啼,遂化作一江水,再分不清月是戏中月,还是戏是月下戏,那猿啼如在戏中,那蔺小砧,真耶?假耶?竹官耶?叛徒耶?细作耶?无论真假,终于赚得千人看客的眼泪和着江水无语东去。

这江湖,真真假假,就是一场戏。

大家喟叹一回,连刘老太爷坐在他那位置最佳的船上看着,也摇头叹息,对身边人道:“江湖啊,孰是孰非?难说”

大家都坐在自家的小船上,仰头看着红船仙境上的戏境。

“乱云满江瑟瑟秋,东西蜀林叶叶愁。”竹官唱罢,作远眺江水状,道:“这涛涛江水,流的却是我十七年的凄怆泪,过了江者,我蔺小砧便是陌路人也,叶飘叶,你你何追杀太急”

红船下千人齐呼:“叶飘叶,放了蔺小砧。”

扮叶飘叶的菊官便念白道:“也罢,蜀山父老帮腔,我叶飘叶就饶你一遭,且随我红船顺江而去,做一个戏中之人,可好?”

船下众人又齐声道:“甚好。”话音刚落,红船解缆而去。

渡口缓水上的二百多条小船上的看客,只听见渐行渐远的红船上还传来女子的歌声:

“这涛涛蜀江水,流不尽的是,三百年的江湖血”

歌声渐不可闻,红船灯火渐灭。江天惟余月色。

一个看戏的小女孩对娘亲道:“戏还没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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