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真(1 / 2)
顾弱文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这样坐着。终于,头上那洞口又打开了,一根绳子垂下一个饭篮子。顾弱文轻轻跃起数丈,那垂饭下来的人吃了一惊,想要关上那洞口,却哪里有顾弱文快,顾弱文攀着洞口,轻轻推开那送饭的婆子,早出去了。
顾弱文问送饭的婆子,晏平在哪里?四处黑漆漆的,但顾弱文能看见那婆子惊慌的神情。
婆子说,我不知道什么晏平,只是前面还关着几个人。
带我去。顾弱文轻轻说道。
好像在找自己梦中的人或是在找一个遗失的梦境,在这黑暗的湖中的山洞里。那梦境就像这岛中的山洞一样深邃昏暗。
------------------------------------------------晏平在石壁上又刻下一道浅浅的刻痕。一个漫漫长夜就化作这样一道浅浅的刻痕,然后几十道刻痕化作一道更粗的线条,然后十二道线条换来一道更粗的壁上刻痕,这就是一年了。晏平想想,觉得真是可怕,最后,自己在这地牢中的一生就是几十道横七竖八的刻痕,刻在这荒诞的岁月上。其实,连所谓的岁月都没有,晏平的那些刻痕不过是自己估摸着刻的,这地牢里没有月色,何来岁月?又怎么知道一天的更替?
像孔九思在地牢里还能练成绝世武功,自己呢?自己在地牢里,只想把所有的黑暗变成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境。晏平前些天总是梦见顾弱文,他在人世没有什么牵挂,所以只会梦见顾弱文。他在地牢里,也没什么可想的,只想顾弱文,所以只会梦见顾弱文。
梦见在那个月光的小院,那个农家,吃的那顿好吃之极的饭。梦见顾弱文突然不认识自己了,晏平梦中很是着急,顾弱文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呢?一着急,就醒了过来。醒了过来,好像就看见了顾弱文,但晏平是清醒的,他知道是幻觉。像孔九思那样的高手在地牢里,也会有幻觉。幻觉,是坐暗无天日寂寂无边的地牢的人必经的第一关。晏平只是遗憾,这幻觉不能长久。
晏平有一天想,如果自己不再梦见顾弱文了,不能靠着这梦境聊以自慰,打发这地牢中没有尽头的黑暗,那可就不妙了。这样一想,晏平果然就好几天没有梦见顾弱文了。他的梦变成了空空的房间,像失忆一样空的那种空。晏平只觉得地牢中从前还有黑暗,还有寂寞,现在连黑暗寂寞都没有了,好像照镜子时照不出自己的模样,一面空空的铜镜,就是自己的人生。
虽然这样,但晏平还是可以支撑,而且他相信自己还可以支撑很久。他只要想起那天断剑桥上,顾弱文扑向自己,和自己一起跳下木洞河的那一幕,晏平就觉得这一生再苦再荒诞不经也值了。
顾弱文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夫复何憾?
说来也怪,天天梦见同一个人,醒来想着同一个人,这个人的样子反倒会渐渐模糊。好像你总是写着同一个字,那个字会变得不像那个字了。物极必反是也。不过,晏平倒不担心,他也许会忘了顾弱文的样子,但他忘不了那蜀山的生死患难,忘不了那夜的月光,只要月光在,就会重新在他的记忆中照出顾弱文的模样。晏平这样想时,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疯癫癫了。
好肉麻。如果顾弱文在,一定会这样笑话自己。晏平闭上眼,希望这次能再梦见那个穿行于活尸江湖的顾弱文。还有那一地月光,那夜的好饭。
睡不着。整天睡,睡觉变成了和清醒一样可怕的事。晏平又睁开眼睛,看见头上的那个高高的洞口打开了,那个像从怪兽口中吐出来的饭篮子垂下来了,然后,顾弱文从那洞口轻轻飘下来。轻得像一个和月光一色的梦境,或者说得简洁一点,轻如一片月光。
原来我睡着了,又梦见了顾弱文,晏平暗暗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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