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天狐遗众归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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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白鹿听得鹿仙家前来本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听他讲完了话，又听得“天狐遗众”四个字，只见瞿白鹿忙收了气息法术，猛然站立起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她心中虽存了疑惑，却又希望是真的，白鹿冲洞口的涟鹤缓声道：“请鹿仙家去涌泉洞府。”

说罢了又连忙制止：“罢了罢了，我自身下去便是。”

说着将白袍裹紧，慌忙间定了定心，稳了稳身形。出了永寒洞驾云往涌泉洞府去了，涟鹤见状也驾云跟随着往涌泉洞府飘然而去。

当瞿白鹿迈步进入洞府时，那副景象她多年后仍记忆犹新。

那样昏暗的场景，白鹿不确定当时的天色是否真的是那样的暗沉，可是回忆起来的那幅画面，压抑着的，昏暗着的，就是摆脱不掉的昏黄。

拥挤在一起的满面创痕浑身一股腥臭的天狐遗众，天狐遗众旁坐在客首的乐呵且虚套的鹿仙家，洞府内从外透过来的橙黄色如同旧日里的光，瞿白鹿的影子在那许多束光线中被拉拽的狭长，以至于她一进去，那影子就忙不迭替为首的天狐遮住了昏暗的光。

为首的天狐，那不正是白须长老么？那真是看着自己自幼长大的白须长老么？

原本富态的他如今怎么竟瘦骨嶙峋不成个样子？那张脸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因为恐惧而互相拥抱着拥挤在一起？我天狐...怎竟只剩下这十几号人？我天狐......

洞内的时间像是静止了。

那群人见是她也愣住了。

白须长老原本是和众天狐拥挤在一起，挡在最前面的，也是这个挡在最前面的人，认出了同样羸弱的没了人形的瞿白鹿，他迎着瞿白鹿的眼光看了过去，两人一对视，白须长老即刻呜咽跳将起来，他盯着她看了一会之后一个箭步冲到瞿白鹿面前，一巴掌就扇了上去：“你怎如今才来！如今才来啊！”

话音未落，那止不住的眼泪就源源不断的顺着消瘦的面颊流淌下来，可他硬是哽咽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瞿白鹿忍下了满目的眼泪，并未有丝毫的躲闪。

众小妖见状忙上前要拉开白须长老。

那一个耳光一点也不疼，瞿白鹿定定的望着正呆愣着看着他自己的手的白须长老：“长老......是白鹿无能。”

说话间，只见白须长老瘫倒在地，强撑了这些年，今日见了白鹿总算能歇上一歇了，白须长老一坐洞府内嚎啕之登时成一片。

瞿白鹿抬眼示意身边的涟鹤、秋寒、落絮、道黎四个小妖带众天狐下去洗漱。天狐遗众被带往飞练潭自不消说。

瞿白鹿脚步沉重走到鹿仙家面前，郑重其事行了大礼：“多谢仙家。”

鹿仙家一笑：“我南极仙翁上仙那日听闻天庭一仙将剿灭魔族一洞府巢穴，洞内皆是天狐遗众，我南极仙翁上仙感你天狐不易，便差我带了着天狐遗众来交付于你。”

瞿白鹿复又行礼，行完了礼垂首对鹿仙家道：“今日天狐能归来还是仰仗着鹿仙家，还请鹿仙家今日一定莫要嫌弃我宴席浅薄无有可食之物，请鹿仙家定要留下，我前几日得了三瓶月老仙家所制的桃花酿，想是仙家所喜之物。”

卫琉知见她如此便对鹿仙家道：“还请仙家往东山涌泉洞府稍移贵步。”

鹿仙家便不再推辞，只道一声：“只听闻你这里的宴食精致，我今日便只当是开开眼界。”

瞿白鹿心思不在鹿仙家身上，此时也只是垂首道：“仙家说笑了。”

说罢看了看卫琉知和棠雪，两人稍稍点头，跟在鹿仙家身后去了。

瞿白鹿见鹿仙家走远了即刻驾云往山下飞练潭去了，潭面非常平静，刚刚修建不多久的白衣桥上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落满了厚厚的不知道已经堆积了多少年的枯叶。涟鹤早等候在桥头，见了瞿白鹿忙行礼道：“仙家，都安排好了。”

瞿白鹿念着避水诀沉入潭底。

这里早先是那位潭主的住所，瞿白鹿并未来过，由涟鹤在前带路，不多时走到一处金碧辉煌的所在，这里已经被结界隔离开来，里面并没有水。涟鹤边走边对瞿白鹿道：“仙家，方才来时你也见了，不知道他们遭了多大的罪，那洗完的水里除了灰还有血和脓，本想着在潭底洗了也就罢了，可那水实在是不好，便只得团成团到后山找块日头晒得毒的地给浇那里去。”

说话间，只见几个新来的小妖一人隔空举着一个大水团子，念着避水诀往岸上去。

涟鹤一路细细禀明：“衣裳鞋袜并一切琐碎物件都已经备齐。本来洞府内这些东西便是常备的，只是不大好了。方才才打发了新来的三个小妖去买，另有那随身配备的防身的法器，还得仙家来选。”

瞿白鹿停了一下：“旁的都还罢了，白须长老的法器我来选，另外有件事须得交给你。你的心思细腻。”

本来正走着，涟鹤见她一停自己也慌忙停住：“仙家请吩咐。”

“白须长老有一枚古拙的白玉玲珑雕的酒葫芦，现如今找个一模一样的恐怕不易，你只替我去咱们库里寻寻看，若是有相仿的白玉葫芦只要能装酒就拿来。”

白鹿正准备往前走，只听涟鹤道：“仙家，咱们早先便有好些个白玉酒葫芦，白玉玲珑雕的也有，白玉篆字的也有，还有几个三四层的白玉透雕成球的也好看，是都拿来还是......”

瞿白鹿见他记的清楚心里稍稍舒缓了些，少不得要夸奖他几句：“卫琉知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掌家的好材料。待会卫琉知出来，你只需要将你选出来的那些给他瞧，你二人一同选出来的是不会差的。”

涟鹤听得夸奖心里也高兴，答话声音都俏皮了些：“是。”

潭底的府邸并不昏暗，之前的那位潭主将这里打理得很的好，处处干净整洁。

瞿白鹿临到门口却又转头：“此时用传说中的玉髓是最好的，可咱们洞府中没有玉髓，却有两粒我从天庭燧离宫带回来的回生丸，比还生丸要好用。”

说着却从手掌里变出两粒药丸：“你拿去用清水和开，一人送上一盏，这东西不大好喝，可他们的身体不补是好不了了，必须看着他们喝完。”

涟鹤伸头往里看看，又看看瞿白鹿，行礼道：“仙家，我先去了。”

白鹿点点头未作声。

涟鹤忙不迭的往岸上走了。

这里白鹿推开了门，白须长老真正如同一位凡间的老者一样坐着，脑袋和手微微颤抖，身上和腿上遍布青筋。

白鹿行至面前，屈膝“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正想着什么事的白须长老忙站起身来：“你......你是族长。你这...你不能！”

白鹿咬紧牙关，将眼眶里的眼泪吞了回去：“当年白鹿无能，未能护佑族人。白鹿无能，无法留住祖父。白鹿无能，无法报得血仇。”

白须长老也跪倒在地，他现如今看起来不知比之前老了多少：“天狐族回来了，都回来了。”

这里是在潭底，地上本来就凉，她起身扶起还在微微颤抖着的老迈的白须长老：“如今白鹿在此，不敢说永世护佑天狐一族，只能说白鹿但凡活着，拼命也必保天狐一族齐全。”

白须长老不住的点着头，手扶住椅背坐了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多年未曾阖眼的白须长老当着瞿白鹿的面靠着椅背打起了鼾。

瞿白鹿不敢走，她还不确定这些不是幻境，她用天眼穿透石壁，看着族人都在，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众天狐昏睡了三天白鹿睁着眼睛守了他们三天。

鹿仙家吃喝完了自然就回去了，自有他几个送着，白鹿看着眼前熟睡着的族人们动也不敢动。

傍晚天狐们一个个醒来。白鹿吩咐了众人守着他们，又设下重重阵法才得空回到永寒洞静坐了一会。

是夜，道黎亲自安排了宴食，众人刚坐定，还未说话只看见卫琉知直直看着洞口，众人连同天狐一并往外看，瞿白鹿正站在洞外看着他们。

她从永寒洞出来，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这是这些年来一直想着却不敢奢望的，他们回来了，凭空冒出来一般回到了自己身边。是不是稍稍可以对祖父和那些枉死的亡魂有所交代了？

鹿仙家这个时候将他们带到自己面前，究竟是何用意？

天狐真的只剩了这些人？

一路边想边走，不用一会就到了涌泉洞府，洞外守门的小妖也是笑呵呵的闲聊着抹着刚吃完饭的嘴，他们先吃了饭替了已经当了一天值的小妖。涌泉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那朦胧的灯火仿佛能温暖到每个人的心里，一片连着一片暖融融的。

小妖见了她连忙要行礼。瞿白鹿摆摆手让他俩不用说话。她看着洞府里坐满了的人，他们围在大石桌旁，热热闹闹的。天狐和五达观人还有些不熟悉，生涩的说着可有可无的闲话，多是问雪圣如何，此处如何，如何相识之类。

白鹿倚着涌泉洞府的门，心想着：圆圆满满的可真好。

一个眼尖的已然瞧见了瞿白鹿，当即顿住了，冲瞿白鹿笑。

一众小妖都回过头来看着她，白鹿笑道：“交椅呢。”

众妖愕然，继而喧哗起来：“仙家从不轻易下来！”

又有谁说：“快快快，交椅搬来！不是高台上的那个！”

流萤撇着嘴：“仙家偏了心了。”

卫琉知赶紧上座腾了出来，他也不敢坐下，众人也随之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