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讨债（一）（万滚求月票）（2 / 2）

“既然叶老爷家是如此境况，那青儿今日就先告退。”

碧落提出要离开，叶万年也并没有做任何挽留，而是让老管家从后面抱出一袋子番薯交给碧落说，“姑娘不远千里从京城来，这茶都还没有喝一杯就要走，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这是我自己种的番薯，姑娘路上带着吃，到京城后替我向太夫人和秦大将军问声好。”

“青儿一定会传达的，叶老爷，告辞。”

无功而返的碧落离开叶府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莆田县，她和平安牵着小白在莆田县的县城逛了逛，发现这里的饥荒情况比泉州城还要严重，沿路都是乞讨，不时有人饿昏在路上。

“碧落，他们好可怜啊。”

平安拉了拉碧落的衣角说，碧落无奈地低叹一声，“平安，我们把那袋子里的番薯分给大家吧。”

碧落现在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她能帮助这些流民的就只能是这些。

做完好事后，碧落和平安来到一家酒楼。

酒楼很大，但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里面，见碧落和平安走进来，店小二立马笑逐颜开地迎上来，“二位吃饭？”

“嗯，给我们上两碗面。”

“好嘞！”

当店小二将面端上来后，碧落又向他打听了下叶万年的事情。

果然和碧落的判定没错，这叶万年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是个一穷二白的人家，按照店小二的说法，叶家是莆田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单是那宅子里的下人就有好几十个，前段时间那叶老爷还讨了房小妾，光聘礼就足足有十个人抬着。

“原来那叶老爷如此有钱啊。”

“有钱是有钱，但就是特别抠门，听说在叶府的下人必须要在叶府做满一整年才会发工钱，而且中途不能告假，要不然就扣钱。那新纳的小妾是邻村一米农大户家的女儿，这不最近闹饥荒，大米紧缺，叶家在泉州有一米店急需大米，所以叶老爷才狠心给那么多聘礼。”店小二说完后就好奇地问碧落，“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嫁到叶家去？”

“小二哥说笑了，我是京城来的，府里和叶家有些债务上的事情，我们是来讨债的。”

“向叶家讨债啊？！我劝姑娘还是尽早死了这份心，回京去吧。”

店小二又告诉碧落，以前也有过一些债主来叶家讨债，什么法子都用了，那叶老爷就是软硬不吃，一口咬定说自己没钱，不还债。

最后时间拖久了，那些债主也都放弃了追债。

“叶家欠债不还，难道没人管吗？”

“管？谁敢管泉州知府女婿的事？”

“叶老爷是泉州知府的女婿？”碧落很诧异，她没想到这叶万年还有这样一层背景关系。

“这叶万年四年前死了原配后就娶了泉州知府的女儿，从那以后，他就从一个落败的商人，摇身一变成了我们莆田县的第一有钱人！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五年前他还被债主追债，无家可归，五年后就能出入泉州的聚宝楼买宝显阔。”

碧落分析着店小二的话，认为叶万年会如此嚣张就是仗着泉州知府在背后撑腰。

太夫人说过，五年前叶万年曾被人赶出来，一年后他的妻子就死了，然后他又娶了泉州知府的女儿？这转变也未免太快，太让人难以想象了。

既然他现在一个劲的装穷，哭穷，就算碧落再怎么讨要，估计也很难从叶万年的手里把银子拿回来。

与其闹到最后，大家脸皮撕破，不如从他处再想想办法，让这叶万年不得不还了这笔钱！

“叶老爷也去聚宝楼买宝贝？”碧落问。

“叶老爷的老丈人泉州知府，最喜欢收集古玩，每一次的鉴宝大会，知府大人必去无疑。这叶老爷为了讨老丈人的喜欢，每次都陪同，上一次从聚宝楼淘来一件瓷器后，宣扬的整个莆田县都知道了。”

碧落思考着，她想了各种办法，各种可能，最后脑中渐渐形成一个计划。

“平安，我们回泉州城。”

吃完饭后，碧落就放下饭钱要返回去。

“不要银子了吗？”平安问。

“银子当然要要，但不是在这里要。我们先回泉州城。”

碧落骑跨上马后，伸手将平安拉了上来，两人又同骑着小白赶回泉州城。

既然在莆田县没办法让那叶万年交出银子，我们就去泉州要！

返回泉州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平安困倦地趴在碧落的后背上睡着了。

碧落将马骑得很慢，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从后扶着紧贴着自己的平安，生怕他从马上摔下去。

“平安，我们到了。”

到达客栈后，碧落才叫醒平安，店小二见碧落不方便，忙热情地走上来帮忙。

“你家相公可睡得真沉，若不是夫人小心照料着，这人啊怕是早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店小二误会了碧落的平安的关系，这也不怪他。

谁让碧落为了省银子，又害怕平安半夜出事所以两人就租了一间房，同吃同睡不说，现在更是同骑一匹白马，若让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认为碧落和平安是夫妻。

“他太累了，我们刚从莆田县回来。”

碧落和店小二一起将平安扶上楼后，碧落就叫来店小二询问他泉州城的基本物价，比如一件普通的袍子多少钱，上等的袍子多少钱，一个馒头多少钱，哪家店的衣服做的又快又好，哪家的馒头又经济又实惠等等。

店小二一一回答了碧落的问题后，碧落给了他半吊钱作为打赏，店小二喜笑颜开地退了下去。

碧落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计算着接下来所需要采买的东西，以及所要花费的所有开销。估算完之后，碧落将自己身上所剩的所有银两都拿了出来，她将接下来几天所需要的住宿饮食也都估算进去之后，核算出了每一笔开销的最高限额。

有了这个之后，碧落的心中就有数，于是她叫醒平安，让她陪自己出去一趟。

碧落先去街上买了整整两担的馒头后，和平安一起来到了下城区的入口。

“平安，如果等下情况失控，你先走去客栈叫店小二来帮忙，记住了吗？”

碧落叮嘱道，平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带着馒头穿过一条狭长的街道，视野开阔起来之后，出现在碧落面前的是漏风漏雨的房子，开裂的墙壁，凸凹不平的路上污水横流。

与上城区的光鲜比起来，这里真像一个垃圾场。

路的两边坐着面黄肌瘦的老人，妇女还有儿童，他们的目光齐齐聚集在碧落和平安身上，有憎恨，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乞怜。

碧落在一块平坦的地上站定后将两担馒头放在地上，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乡亲们，来吃馒头！”

出乎碧落意外的是，四周的乡亲却没有一个上前的，他们困惑忐忑地看着碧落。

“来拿馒头啊，不要钱的！”

碧落拿起馒头，可还是没有一个人上前。

“别怕，这馒头是我免费送给大家吃的！快来拿啊！”

碧落着急地拿着两个馒头，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对母女面前，将馒头递过去，小女孩伸手要拿，妈妈却将女孩的手抓住后害怕地看着碧落。

“别怕，我不是坏人。快吃。”

碧落见自己的好意没有人领，既困惑又着急。她拿着馒头送了一圈，都没有一个人上去接她手里的馒头。

“他们不吃，平安吃。”

平安见碧落因馒头送不出去而难过，走上去从碧落手中抢走那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又过了一会后，就在碧落失望地准备离开时，四周的气压一下子变得很低，就像有某种暴风雨要到来般。

疏忽间，原本都坐在地上，或是躲在破屋里的流民一下子全都冲了出来，像群疯了的牛羊般冲向碧落带来的那两担馒头。

眨眼的功夫，两个担子里就已经空空如也，大家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跟刚才的情况完全相反。

“姑娘，谢谢你给大伙带来的馒头。”

一位老婆婆从人群里走出来向碧落感谢着，并告诉她大家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两天前也有人将馒头送进来，可很多人在吃了馒头后都腹痛拉肚，又不少人都活活拉死了。所以大家才宁愿饿着都不再吃上城区人送来的东西。

碧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大家是怕她的馒头里有毒不敢吃，但是在平安吃了后大家才安心地上来抢馒头。

“婆婆，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姑娘是上城区的人，有什么事会求我们？”

“我需要找八个容貌端正的壮年，假装成我的家奴。我给不起太多的报酬，只能许诺事成之后，一人十个馒头，不知婆婆可有合适的人选？”碧落道明来意。

“不知姑娘要这八人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抬一顶八人大轿，给我充充排场就行。”

婆婆想了想后点头说，“这事不难，包在我身上。”

“谢婆婆。”

老婆婆转身走进一个废弃的大屋里，不一会就带出了八个符合碧落要求的男人，“姑娘看，这八人如何？”

“就他们了。”

碧落点头走过去，用自己带着的草绳为他们一一丈量过身高尺寸后又叮嘱他们说，“等一会我会送些干净的新衣服来，明日辰时，你们穿戴好之后来悦来客栈找我，今晚你们务必要找个地方好好清洗下自己。”

“你真的会给我们每人十个馒头？”其中一个年龄略小的男孩问。

“绝不食言。”

“姑娘明日就在客栈等着吧，婆婆我保证把人安全送到。”

“有劳婆婆。”

搞定仆人后的碧落就返回上城区在一家店铺，一口气定做了九套衣服，其中八套是普通的衣服，剩下的一套用上等布料做的衣服是给平安的。

“平安喜欢新衣服，这衣服漂亮。”

平安高兴地试着他的新衣服，在碧落面前转来转去。

“平安你记着，明天起你就要变成一个大人，就像你在十七楼里戴妈妈交代你的那样，不许太幼稚，不许多言，知道吗？”

碧落严肃地问，明天的计划她需要平安的协助。

“平安明白，从明天起，平安就要像个大人一样，不能给碧落丢脸。”

准备好一切后，碧落又租了顶超豪华的八人大轿让对方明日卯时送到客栈去。

老板还好奇地问碧落要不要租用八个轿夫，碧落拒绝了。

用店里的轿夫，一个人的价格就要十两银子，八个人就是八十两，碧落目前的银子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预算，所以她才用馒头去下城区找流民才充当。

用最少的钱办好事是碧落目前必须考虑的，一个铜板的花费都要被计算在内。

碧落将做好的衣服送回了下城区后，又叮嘱一次时间才和平安返回悦来客栈。

返回客栈前，碧落带着平安又来到书墨斋，从里面购置了笔墨纸砚之后还买了一张空白的画卷。

“碧落要画什么？”

平安好奇地撑着脑袋坐在桌子前看着碧落问。

“《梅雨图》。”

碧落回答着，用狼毫笔沾了点墨汁，看着面前空白的画卷努力回忆着。

“什么是《梅雨图》？”

“《梅雨图》是先皇御赐给夏侯府的贺礼，二十多年前，先皇正在夏侯府和夏侯大人商量要事，而夏侯夫人却在那天提前产女。当时正是阳春三月，天空中下起迷蒙的烟雨，夏侯府满园的梅花在风雨中飞舞，先皇即兴提笔画了这幅梅雨图，作为贺礼赏给了夏侯大人。”

“那梅花雨有碧落变的好看吗？”

“比碧落变的好看。”

“平安想看……”平安将下巴放在桌子上，一脸向往地说。

“等下你就会看到了。”

碧落说完后终于将手中的毛笔落了下去，在纸上*起来。

这幅《梅雨图》曾一直挂在夏婉宁的闺房里，她喜欢梅花也许就是因为那副画的影响。没有出阁前，她曾临摹过很多次那副《梅雨图》，连夏侯大人都夸奖她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碧落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这《梅雨图》也很久没有看见了，她害怕自己会有疏忽的地方，也害怕会有自己记不清楚的地方。

很久没作画，碧落握笔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笔锋不要出现纰漏。

做完之后，碧落含了一口花茶后均匀地喷洒在梅花上，刹那间，原本还都是花骨朵的梅花就在一片烟雨中绚烂地绽放了……

“好棒！好棒！碧落好棒！梅花开了！梅花开了！！”

平安激动地跳了起来，拉着碧落原地旋转起来，大功告成的碧落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心中的一块大石才彻底地放了下去。

“别转了，再转我的头都晕了。”

碧落停下来，又仔细看了看这幅《梅雨图》，确定它没有任何瑕疵后，就让平安去客栈的厨房要了一根萝卜来。

“碧落要吃萝卜吗？”

平安将萝卜拿回来后问道。

“这萝卜不是吃的，给我。”

碧落将萝卜接过来用刀切开后，再次凭借着记忆将那萝卜切成了一个貔貅的模样。

“这是什么？”

平安好奇地将萝卜貔貅拿起来，碧落却怕他弄坏了忙从平安手里拿过来说，“这个啊，是这样用的。”

碧落将貔貅拿起来放在印台上压了压之后，一下子扣在了《梅雨图》的右下角。

如此一来，这幅《梅雨图》才算真正的完成！

当年先皇身上并未带着任何印章，于是就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貔貅挂件扣印。这貔貅挂件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貔貅的腹部上有一个“凤”字，这便是皇家的唯一标识了。

弄完最后一道工序的碧落，满意地看着这幅《梅雨图》，思绪又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夏婉宁待嫁闺中之时，每日打发时间的事就是写写字，画会画，和自己的丫头青儿在院子里扑蝶，赏花，抚琴。

而现在呢？碧落不但要发愁自己的未来，更要操心每一天的开销。

青儿的仇还没报，自己在秦府的地位依旧岌岌可危，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没有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碧落，吃花。”

一朵梅花萝卜突然出现在碧落面前，原来是平安用碧落用过的萝卜雕刻了一朵梅花。

碧落惊讶地接过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发现平安真的很手巧，一朵梅花不但雕刻的形似，神态更是娇艳欲滴，连梅花叶子上的纹路都雕刻的细致入微。

“平安，你想起来了？”

碧落认为像这样的雕刻功力，平安至少要练习五年以上。

平安摇摇头，将手里的刀子飞快地放下，像是那刀子一下子变成某种可怕的怪物要吃掉他的手一般

我怎么会雕刻？还雕刻的这么熟练？

平安自问着，他的眼前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太阳穴又突突地刺痛起来。

“平安，你怎么了？！”

碧落担忧地扶着平安，将脸色突然刷白的他扶坐在椅子上。

“对了！药！”

碧落一算时间，今天已经是九月二十六，离开怪蜀老人的竹屋正好十天。

碧落忙从胸前挂着的一个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又倒了一杯水后递到平安的面前，“平安，吃药。”

平安忽地抓住碧落的手腕，在他抬头看向碧落的一刹那，碧落被他凌厉的眼神惊吓道。

这是平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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