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贺师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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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英租界的大兴洋行是近两年才开张的,虽然和亚细亚那种势力大的洋行没法比,但和老牌的商铺比起来,因为售卖的货物都是从大英帝国海运到上海的,又新奇又特别,是当下许多年轻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大兴洋行的面上老板姓裴,在上海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听说背后真正的股东是位英国人,因为不善于和中国人打交道,这才找了他合作。

雷瑛因为心里高兴,兴致也高,在洋行里转了一圈,选了几样礼物后,又拉着简爱去看了衣服。洋行卖得自然都是些洋装,颜色鲜艳,样式也新颖,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看到这样的衣服自然可心,硬是转了一个多小时,每人都买了三四套衣服,这才收获颇丰的出了洋行的玻璃旋转门。

至于之前才和雷二爷保证的要节省云云,自然早就丢到了脑后。

时近正午,雷瑛看了看时间,热情地拉着简爱的手,“正好到了饭点,我请你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难得来一次英租界,不如去吃西餐好不好?”

简爱却有些为难,“实际上昨天我才吃过西餐,那牛肉半生不熟的,吃得我胃不舒服。虽然昨晚上就吃了药,但现在肚子还有点儿不舒服呢!”

“咦?你昨天来租界干什么?”雷瑛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平日不是不怎么喜欢来这里的吗?”

“别提了。”简爱说起这个,就一脸厌烦,“你看新闻了没有?前段日子同化饭店不是发生枪战死了人吗?听说死的人还是个什么火龙帮的当家呢!”

雷瑛嗯了一声,“这事儿当时市井街坊传得活灵活现的,一个个好像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似的,我怎么能不知道?不过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爱叹了口气,“和我有关系倒是谈不上,但和我四姐夫倒是有点儿关系。这个饭店里有我四姐夫的一点儿股份,如今出了命案,谁还敢来饭店吃饭?生意大受影响,我四姐夫整日在外面忙活这些事儿,最近也不怎么回家了。昨天我四姐打电话给我,邀我出去逛街,我原本不想去的,但经不住她的恳求,就跟着去了,逛着逛着就到了租界,四姐说要吃西餐,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声音微微一顿,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纯真,“这洋人的东西到底不是咱们寻常百姓能消受得了的,吃完了到家就往茅房跑了好几趟,腿都软了。”

雷瑛急忙扯了下她的胳膊,“你也真是的,大街上怎么说起茅房来了?”她想了想,清脆地说道,“你既不想吃西餐,咱们就去吃中餐好了,德顺楼怎么样?我听说那里新换了个潮州师傅,做得一手好菜,上个礼拜李桂芬去了,回来后和我念叨了不止十七八次,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去尝尝?”

“行。”简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不过我总想着,李桂芬这个人,说话最喜欢夸张,什么事情到了她的嘴里,非给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不可。上次我有件小事拜托她,硬是给她说得我好像面临生死关头,非跪求了她不行似的。等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顿时气得够呛,若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就找她说理去了。”雷瑛撇撇嘴,一脸的怒意。

“和这种人置气,真是犯不上。”简爱搀着她的胳膊,“她就是个粪车,和她争执,平白掉了咱们的身价。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回头她自己就消停了。”

雷瑛听她这样说,开心地笑了起来,“还是你最好了。”

两个人漫步走到接口,刚要上车,简爱忽然指着前面路口一个佝偻的身影小声道,“咦,那不是缎壑楼的贺师傅吗?他这生意做得够红火的,都做到英租界来了?”

雷瑛原本都坐进了车,这会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随意地说道,“他那个品味和手工,做出来的衣服只能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穿穿还算了事,再不就是那些欢场的俗艳女子会喜欢,正常清清白白的姑娘,谁会喜欢他做的衣服?”她夏天时想选款时兴的料子做身合体的旗袍,结果找到了缎壑楼之后,竟被告知说贺师傅的单子已经排到了九月份,她当时虽没说什么,但到底记在了心里,以后但凡身边的哪个朋友穿了缎壑楼做的衣服,少不得要受她几句嘲笑。

简爱和她的关系要好,自然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她,只柔婉地笑了两声,轻声道,“往里面坐。”

雷瑛这才白了贺师傅的背影一眼,乖乖往里挪了挪身子,简爱顺势坐进来,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去德顺楼。”

司机忙应了声是,把车起着了,又平又稳地行驶起来。

雷瑛见状,一脸羡慕,“还是你家里好,知道心疼你,还安排了车子接送你。你再看看我家里,面上好像多依着我似的,真想要点儿什么,每一个人不搭理我。”她年初看中了道奇的一款红色小轿车,央求着家里半个月,最终还是没买成,一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失落。

简爱笑了笑,“那有什么,就一直坐我的车好了。”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奔着德顺楼去了。

◆◇◆

缎壑楼的贺师傅过了两条街,出了英租界的范围,就见前面一株光秃秃的大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正坐在角落里抽汗烟,一见到他,急忙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磕,慌乱地站了起来。贺师傅斜了他一眼,“你整日跟着我来来往往,还是少抽烟的好。咱们的这些客人里,夫人太太不少,都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那车夫忙答应了两声,“下次再不敢了。”

贺师傅嗯了一声,“给在水一方后院金枝姑娘做的衣服,带在车上了吧?”

“在呢。”车夫一边说,一边手脚的麻利的从车辕上取下个小脚凳放在一旁,“用上好的金色布料包着的那个就是。”

贺师傅踩着脚凳上了马车,缓缓放下了厚厚的车帘,“既然这样,就直接去在水一方的后院吧,这衣服都做完了,也要赶紧送过去才行。”

“是。”车夫答应了,挥动着马鞭,将马车顺着道边赶走了。

如今虽然事事都沾了西方的影响,街道上处处可见四个轮子的铁壳子满哪儿跑,但贺师傅还是喜欢马车,只觉得坐着舒服也安心。他在车厢里稍稍闭目养了会儿神,等车子再停下来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了眼。将车帘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见马车稳稳停在了一条窄小的巷子里。他对这里是极为熟悉的了,拿着准备好的包袱下了车,正对面就是在水一方后院的后门。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叫车夫原地等候,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后门口,轻轻拍了两下门。没多久里面传出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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