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东宫初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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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层秋雨过后,丝丝寒风越发凉得紧了。阴鸷的秋意伴着缠绵不尽的雨丝打着旋儿钻过窗棂,渗得人骨节生疼。殿内还没换上冬衣的小黄门打了个哆嗦,缩头笼袖跳着脚蹦到窗边,刚伸出手去,就听见身后的陈司衣骂道:“尽想着偷懒,还不快过来拾掇!”

小黄门连着应了几声,搓着手一溜小跑了回去,陪着笑脸与陈司衣一同将太子换季的衣物收拾着。与师父拾起一件蓝色单袍,抓了衣襟刚刚展平,就听见“叮”一声脆响,一枚形状奇特的棕色玉佩挣脱了衣摆的束缚跳下床去,蹦跶了好几下才老老实实地落在地面上。小黄门慌忙去捡那佩饰,这一看竟吓得跳了起来:“呀!殿下的螭纹佩怎么在这儿?”

只因现下已是深秋,宫里谨遵冬日晚起早睡的古训,晚食便提前到了酉初。太子殿下刚用了膳,天色也还亮着。趁着掌灯前的小憩,陈司衣便献上了那枚螭纹佩。此物原是太子殿下一直随身佩戴的心爱之物,几个月前遍寻不见,还曾大怒一场。眼下见到此物失而复得,不觉面色和缓了几分:“看来娘亲待彰儿不薄,舍不得儿子受相思之苦,遂教此物辗转回来了。陈司衣,有劳。”

陈司衣自然不敢面露骄矜:“都是殿下洪福齐天。”虽然知道太子当时有多恼怒现在就有多喜悦,他也不会傻到以此来邀功请赏。毕竟这螭纹佩是在司衣所里找到的,太子不追究自己的过失就已经可喜可贺了。不过现在眼看他似乎也没有究责之意,许是早已有人因此无故受了惩罚的缘故。想起那个因此受罚的宫女,他的脑袋低得帽子都快掉下来了。

“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人替你们担了惩罚,本宫就不罚你们了,以后注意着点儿。对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太子心情一好,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便想了起来,“上次是怎么处理的?说是个宫女……”

陈司衣低着眉,额头上早沁出一层层的细汗:“那次咱栖凤宫丢失了螭纹佩,马公公将所有的宫人都审了一番,有几个小黄门受刑不过,商量着胡乱指认了洒扫局的一个宫女。那个宫女承认捡到过殿下的琉璃佩,在井边把玩不小心落了水,于是马公公便将这情况回禀了殿下您,照您的意思打了她四十杖发去了暴室。”

他低着眉眼,看不清太子的神情,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冷汗浸润了后心,抚在金砖上的手指渐渐僵硬,他仍旧低着头:“丢失殿下随身物一事乃是司衣所的过错,奴婢身为管教御下不严,更致使无辜之人被牵连,自知死罪。只恳求殿下责罚奴婢一人。”

太子得了丢失已久的琉璃佩,心情自不消说,随手拂了拂衣袖:“依本宫看,你是来领赏的才对罢。前事也就罢了,下不为例。至于那个受罚的宫女——既然已经查明不是她的过错,就赏银十两,”他顿了一下,许是心念一动,“顺便带回来,让本宫见见。”

陈司衣走在路上,腿儿禁不住打颤。上次那事儿发了,东宫所有的宫人,包括他自己都被责罚了一通,换做谁能不怨?倒不是怕那个丫头在太子殿下面前反咬一口,提起马公公和他私自给她加刑的事情,他只担心完成不了殿下的吩咐。毕竟当初是他们亲自吩咐了用刑的内侍不必手下留情的,那时候谁会想到太子竟会有突发奇想要召见她的时候?

司衣的小黄门看见自家师父沉着脸走出来,刚准备上前问安,却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斥退,心里不觉疑惑。殿下的琉璃佩失而复得,这应该是好事儿,师父怎么又这般垂头丧气的?试探性地小声问:“干爹,主子看到琉璃佩不高兴?早知这样啊,就不该交还给他,还省的惹了这该死的麻烦。”

陈司衣听得此话,揪住他的耳朵就拧:“不长进的东西,不交还你想怎样?拿出宫卖了还是丢在井里头?自己不要命了不打紧,别说是你干爹我带出来的!”

小黄门泥鳅一般扭动着身子连连告饶:“撒手撒手,哎哎疼疼疼,干爹我错了还不成?”觑着师父的神色,忙不迭地跟上他匆忙的脚步:“师父这样急匆匆地去哪儿,带徒儿一起去呗?”

“回去做你的事儿!司衣所一共就咱四个人,还各个想偷懒。给我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乱跑让我看到了打断你的腿!”

陈司衣迈着急促的步伐渐渐远去,片刻就消失在小黄门的视野中。天色越发黯淡,渐渐地连最后一抹余光都被吞噬,缠绵的雨丝在深色的衣上勾出一道道细细的线,像从天际滑落的泪珠。

“冻死人了。”小黄门打了个哆嗦,连忙缩着脖子跑回东宫南侧的司衣所。还有好多缝补的活计没做呢,希望师父别回来得太早……当然也别不回来。

书房殿门被轻推开的时候,夜幕已经深沉。太子笼手站在暖香氤氲的熏炉前,看了眼陈司衣和他身后紧紧跟着的素衣宫女,修眉一挑:“怎么这么慢?既然手脚不中用,干脆剁掉好了!”

知晓太子殿下的酷厉,陈司衣慌得正要请罪,却见太子将手一挥,他连忙会意,暗自拽了拽那宫女的衣袖。显然是事先得了嘱咐,素衣宫女一直不敢抬头,拜谢了赏赐之后自然地用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露出姣好的轮廓和白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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