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慷慨赴死（1 / 2）

那时张大柱不理解，高晓东也没整明白，为什么汪洋这么好的一个战士苗子，可偏偏就是不会打枪。

甚至就连汪洋自己也稀里糊涂，为什么离开了猎枪，他就好像根本不会用枪了一般。

当时，谁也没想到，汪洋在此以前倒是屠杀过不少的生命，可他杀的都是野兽，纵是再血腥，汪洋心里也无所畏惧，他是山中最好的猎人。

可是大家也不要忘记，十八岁的汪洋绝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的思维中根深蒂固地埋藏着我们中华民族渊源于五千年文明以来最优良的品德，所以除了自己的生存受到致命的危胁，他从来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但是在他拿起‘水连珠’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心里想到这不再是杀野兽的枪，而夺人性命的利器，他的心里怎么会没有反感？又如何没有障碍？在他并没有用杀人来当英雄的觉悟之中，自然而然他打出的子弹也会马虎了事。

可是，今日有人在他的脑海里帮他打开了一扇窗，却让他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原来人间也是有野兽存在的，为了保家卫国，为了让自己的族人活得像个人样，那么作为战士你就必须拿起枪去消灭这些野兽，做一个光荣的战场狞猎者。

这种思维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而他产生的作用却是让无比震惊的，或许当时汪洋还没明白他要和高晓东去执行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可是当他再次走向城隍堂那个曾经大量志愿军战士的涉水渡江地点时，他明白了高晓东眼里为什么总是闪出的忧伤，也终于明白了他果然面对的是一群野兽，他必须拿出他曾在深山老林狞猎的本事来，将这些野兽消灭一个是一个，才能保护他的同胞，他的族人，他的亲人不会这些人形怪兽的伤害。

“前面曾经就是你们180师的临时医院，那里曾经有七百三十九名伤员，除了我们事先接过去的三百五十名伤员外，现在你看到了，重伤员全部都在那个弹坑内，轻的伤员和二十位医务工作人员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虏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帝国主义残暴行径的现场舞台，虽然高晓东可以看出汪洋涉世不深，他完全有理由认为汪洋必须学会自己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汪洋需要受到大量的爱国主义教育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精神不败的坚定战士，可高晓东绝对不愿意有一个这样的现场环境来让他进行现场教育，他不得不双目发红，用难以抑制的悲伤口调指着几乎被血水染红的汉江，心情沉重地说道：

“敌军在汉江北岸从三个方向向180师发动进攻，180师三面受敌，唯有后面的汉江是唯一的生路，城隍堂被美军二十四攻陷后，全师不得不冒着敌人的炮火涉水渡江，六百多名指战员就在敌人的飞机大炮轰炸下永远倒下在这汉江之中……”

从汉江的上游走来，汪洋全然感觉不到这一切，甚至他还在汉江中梳洗了一番，可是当他到达这个180师曾经涉水渡江的地点时，完全被面前的这一幅人间惨像给惊呆了。

原来洁净的江水上面飘荡着一种可怕的嫣红，数十具烈士的遗体被江水冲到了岸边，那一具具被江水泡得几近发白的躯体泛起一种让人揪心凄凉，有个战士甚至身体都被炸成两截，他的手却还紧紧地抓着另一个战友……

汪洋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个极其激烈的悲壮场面，为了生存近万名志愿军战士毅然冲入了汉江之内，齐胸深的江水汹涌，力气弱小的女兵和年纪大的士兵紧紧地拉住马尾，战马嘶鸣中士兵们互相呼喊着，但还是不断地有人被江水卷走，身体倾斜后迅即就消失在江面无边的黑暗中。抬着伤员的士兵为了伤员不被江水弄湿，把担架高高地举起来，在这天夜晚，被飞机和炮火击中的士兵们鲜血染红了整个北汉江的江面……

可如今，在正午日光的照射下，一股难闻的气味顺着江风冲进了鼻端，汪洋看着满江的战友遗体，又是忧伤又是惊怒，更被那开始变味的尸体气味一冲，他的胃突然就如同孙猴子大闹天空一般闹腾开来，汪洋怎么也忍不住，一阵恶心口中一咸，他不由自主就弯下了腰，扶着身边的江石，疯狂地开始呕吐起来。

“当然这还不算，许多伤员和后勤部队根本就来不及撤退，当阻击的战士全被打光以后，敌人就成批地扑了上来，三百多的伤员和负责对他们救治的医疗人员全部被敌人团团围困住……”

汪洋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刚刚吞下去的两条烤鱼立即又交待在了这里，直至口里吐出了一滩清水，他还犹自难以抬起头来，眼泪根本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被糟糕的气味引起了自己大吐特吐流下了眼泪，还是因为看到战友们就这样无助地牺牲在江中他无能为力而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