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吹旧年,谁记当年英魂骨(1 / 2)
有些发呆的看着已现残旧的石碑,转头又瞧着眼前的残破、倾倒的土墙,沈彦尘倒是心神间有些恍惚,也正是因此并没听清楚蒙面之人的言语。虽然已经是开春,可经历一个严冬草木皆是未现一丝绿意,夜色之中朝着石碑之后望去,所见是干瘪的显得僵死的树枝,影影绰绰之间显出一种森森然,在那树影之下是一个一个错落的土包。
自己乃是兵道之家出身,沈彦尘对开胤之后九州六国征战之事知之甚详,而这『义勇忠烈冢』正是开胤之初北征将士的埋骨之处,沈彦尘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长槊指地北,提刀驱狄虏。万里征程路,不惧骸枕野。三军搏悲风,此身刀戈间。袍泽共赴死,何妨尸长草。”
那蒙面之人扑哧一笑,道:“不就是个山野之中的乱葬岗么,你瞧个石碑还能掉这么长的文!”
沈彦尘喃喃低语‘乱葬岗’三字,慢慢言道:“原来你带我来此处,自己确实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什么乱葬岗,而是当年随胤太祖北征阵亡将士的埋骨之地。”『息兵堡』被誉为兵道之千年祖庭。自小叔叔沈吟歌教他兵略、战阵之学,可真的说来讲的最多的却是战争的残酷,可说这‘古来沙场几人回’的道理说的最是通透,是以,沈彦尘心里对死于战场之中的亡者总是有一种敬重。
那蒙面之人当下便道:“你说的什么埋骨之地谁不知道,可现在不就是个乱葬岗么,我知道你是出身『息兵堡』,可没想还真个爱学儒门之中的酸腐。”自己虽然家学渊源,见识也自不凡,依靠本身所学武道之技,虽是瞧出这地方乃是『济宁城』怨戾最重之处,可沈彦尘方才所说还真是不知,也不想对方小看了自己,见沈彦尘不再说话,随即续道:“怎么害怕了吧!要不你就认输,要么就跟着本公子再往深处走。到时候…”说着便自己迈步朝石碑之后走去。
沈彦尘心里也想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随即跟其身后。越过这一方高大石碑,经行之处皆是一尺多高枯草遍地。甫行数步便听草丛之间窸窸窣窣,这地方常年少人来往,两人一番动静竟是惊起不少狐鼠,蒙面之人在错落的土冢剑是看来看去,沈彦尘也猜不出他有什么打算,可见着这当年北征将士埋骨地竟是荒凉至此。
如今的胤国称不称得上盛世,沈彦尘不知道,只是看着土墙之内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冢,心中也不免起嗟叹之情。…时至今日,倒真没有人再记得当年开胤之时的将士了。在那残破的土墙之外,是胤国的国势日张、五胡老朝,更是一个已经改年号为‘承平’的时世,只是如今胤初的帝业勋功还在为人所称道,那些往昔的英杰仍被口口称颂,沈彦尘知此处所埋的皆是开胤之后,北征狄胡阵亡将士之骨殖,『义勇忠烈冢』之名更是开胤帝君李鸣珂所起。
世人常说‘太祖定鼎,景帝治国’,只是当年开国帝君逝后,在渐渐安稳的时局中,为着山河社稷而死的兵卒已然渐为世人所忘却。
万壑争流朱殷血,染出繁华正盛时。
几多风云摧旧年,吹得坟茔荒草间。
当年胤国虽立诸胡稍退,可华、胡之间的干戈并未止息,诸胡之中论及军势北方狄胡可说最是强悍,便是地处冀州的『君临城』也常处在北狄窥视之下。胤国诸制皆遂古制,近郊为五十里、远郊为百里,以致那时常有‘逆胡窥帝京,狄马驻远郊’之处,可说北方狄胡是胤国的心腹大患。为此在开胤散年之后,胤国便展开了一场浩荡的北征,此战也是自离崩千年以来,华、胡之间最为残酷的战争,在最后胤军北渡易水,终于是攻下狄胡盘踞数百年的『蓟城』,狄胡经营已久的『蓟城』被破,可说是元气大伤,但于胤国也是疲惫不堪,最后两国便在『蓟城』城下定下‘胤军不北上,狄马不南下’的盟约。其后不久,李鸣珂建‘文武双府、征戍四镇’,『蓟城』也称为『镇北将军府』驻地。
因着这段战事之故,以致于沈彦尘对于极北的幽州的印象皆来自于唁文《易水寒》,据说当年北逐狄胡之时,胤军狄马在敕勒山、易水一线对持三年之久,双方死伤近十万众,尸骨覆地无人收,涛涛易水尽位亡者之血染红。战场之上戾气冲天以致飞鸟不能从此过,愁云惨淡如天幕如昼,天阴之时便有阵阵鬼哭之声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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