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半生凉薄（2 / 2）

清雪殿的正殿里面并未有一个宫人，显得十分孤凉寂静，一进里面便能够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殿中挂着价值千金的月泷纱，微风拂来，那月泷纱看起来显得格外的飘逸徐轩然。

“明丫头，是你吗？”殿中玉床之上传来了老人苍老的声音，随后老皇帝有些焦急的道：“明丫头，快过来，让皇帝姨父好好看看你，皇帝姨父很想你。”

“我知道了皇帝姨父，我这就过来。”诸葛明空缓步走向玉床，到了那里之时，便看到上面躺着的老人。

老皇帝比一年前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的深了，而他的眼眸也比以前浑浊了很多。掀开幔帐，诸葛明空坐在玉床之上，目光温和的看着老皇帝，道：“皇帝姨父，别来无恙。”

看到诸葛明空的瞬间，老皇帝的眼眸湿润了，他双手放在榻上，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是无力的身体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见此，诸葛明空将容沅放在榻上，随后抚着老皇帝坐了起来，她拿着软枕垫在老皇帝的后背，让他舒服一些，随后她抱起容沅坐了下来。

面对着诸葛明空，老皇帝的目光似乎恢复了以前的深幽远沉，眼底深处更是有着一种看不出来的感情在不停的弥漫。不过诸葛明空却看得出来，那感情相对的人是她的母亲。

即使得不到，即使已经死了，老皇帝心中最爱的，最无法忘记的，还是她的娘亲。

“明丫头，一年不见，你如今看起来更像当年的雪樱了。”老皇帝温和的笑着，笑容之中有着无法诉说的苦涩。这么的多年的思念累积下来，如今回头看看，能够感觉到的只有一股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心酸。

得不到的人却是最爱的，这真的让人很难过。

看见老皇帝的伤痛，诸葛明空只是淡淡的笑着，并未说些什么。如今的老皇帝，只不过是想借她这张和她娘相像的脸，来回应当年那刻骨铭心的思念。而她，只要静坐在这儿，就是最好的了。

“明丫头，你说你若是朕和雪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老皇帝看着诸葛明空，声音之中充满的遗憾。他是有很多子女，可是他最喜欢的却是他最爱女人和别人的孩子。其实，他这么纵容诸葛明空，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雪樱，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从诸葛明空小的时候便爱屋及乌的喜爱她，而喜爱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已经将她看做自己的孩子了。

不过，他却也伤害了他视若己出的孩子，为了他坐了这么久的皇位。

“皇帝姨父，我永远都只是我爹娘的孩子，不可能是皇帝姨父的孩子，你也只是皇帝姨父而已。”诸葛明空微笑着说道，温和的目光之中有着曾经没有的宁静致远，安然雅致，这样的诸葛明空看起来，真的沉稳长大了很多。

不过，每个人都会长大，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听到诸葛明空的话，老皇帝只是淡淡笑着，目光慈祥，随后他望向诸葛明空怀中的孩子，道：“安陵王已经不在北周了，你为何不走？不快点去和他团聚？”

“北周始终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这里有着太多我牵挂的东西，所以我想等到我毫无留恋的时候再走。皇帝姨父，在走之前能够再见到你，我其实很高兴。这些年，你对我的宠爱，我一直都很明白。”诸葛明空温和的笑着，对着老皇帝就像是一个很尊敬的长辈一般。曾经的伤害，曾经的算计，曾经的伤痛，此时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似乎都在两个人之间完全消淡了。

“呵呵……”老皇帝似乎是被诸葛明空的话给逗笑了，轻轻的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却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见此，诸葛明空连忙去帮他拍着背顺气，拍了一会儿之后，老皇帝抬手示意她停止，诸葛明空便放手坐回了自己刚才坐的地方。

“明丫头，你不生皇帝姨父的气，皇帝姨父真的很高兴，要是你一直生皇帝姨父的气，或许皇帝姨父到死也不会瞑目的。”老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唇角有着释然而又悲凉的笑容。他伸手附在诸葛明空的脸上，望着她的脸，瞬间眼眸湿润了起来。

“雪樱，朕这一生似乎真如你曾经所说的一般，永远的困在这龙椅的枷锁之中，奔走半生，荒凉半生，寂寞半生，如今得到的不过是悲苦以及后悔。若是当初，朕听你的话该有多好？人活一世，登上多高的位置，就要负起与那个位置相应的责任，朕就是登的太高了，想要的太多了，才会混沌半生，如今想来真是半生尊荣，半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