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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缓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般急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庆奴骗我?”
凤儿摇摇头,说道:“其中诸般曲折我已不想再说,事情是,你的母亲,误认为我就是那位黄姑娘,所以代你下聘。”
“可你并不是,你自己也知道。”从嘉有些生气,平生第一次对人这般正色而严肃的说话。
凤儿笑笑,有些狡黠,说道:“我是,难道你忘了,我也是姓黄的?”
从嘉为之气结,他一拂袖,神情不悦道:“既然是个误会,我这就去找母后说明。”
他才刚迈开步子,便听见凤儿说道:“殿下,请留步。”那声音清亮柔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他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并不回头,问道:“还有什么话说?”
凤儿亦步下台阶,走到他身边站定,说道:“你要去见皇后,那好得很呢,我同你一起去,禀明皇后,便取了我的性命就是。”
从嘉惊愕,说道:“母后不会这么做的。”
凤儿淡淡微笑,说道:“就算皇后不会,皇上也会。为了我的事,他们还曾争吵过,如今知道了事情真相,还能放过我么?”
她看到从嘉迟疑不定的样子,再说道:“当日在书斋初遇殿下,你曾答允我,有事可以帮忙,如今这话还算不算数?”
从嘉一头雾水,只得愣怔着点了点头,凤儿微微笑笑,一字字说道:“好,如今我便有事相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从嘉更是为难,说道:“我若不说,母后便一直误会下去,迟早要我娶你,这可怎么好?”他看到凤儿面色一沉,连忙道:“你莫要错会了意思,我是担心误你终身。”
凤儿静静说道:“即便成婚,你也仅仅给我一个名分罢了。其他的事,我并不要求。”
从嘉不懂,问她道:“你的意思是?”
凤儿眼眸微红,转过身去,泫然欲泪,说道:“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承诺,也不必做夫婿该做的一切事情。你可以找我来谈谈天。也可以不理睬我,一切随你心愿。”
她吸了口气,眸光中似有水雾,说道:“当然,我亦不逼迫你答允。你想对皇后禀明,只管去说好了,我的生死便在你一念之间,听凭尊意圣裁。”
她越是这么说,从嘉越是难以决断,此时虽然天气凉爽,他额角已有了细密的汗珠。
凤儿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方罗帕,塞进他手中,便回身走入书斋,关上了大门。从嘉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更为踌躇。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罗帕上的香气清新幽淡,便如凤儿宁静美好的姿容,他心乱如麻:难道自己的一句话,真会害死她么?
有微风拂柳,恍如叹息。
从嘉越听越怕,渐至无语,钟皇后忍不住走过去,轻揽住他,柔声道:“你喜欢那位黄姑娘,也并非不可以。等你与周蔷成婚后,母后自然会为你做主,将黄姑娘纳为侧妃。你是皇子,娶三五个妃子都不算过分,到那时候,你愿意和谁在一起,有谁能管了?”
从嘉的沉重叹息,他抹了一把面上泪水,喃喃说道:“我不要什么三妻四妾,只想和自己喜爱的女子相守终生……”
此时回想,思绪飘摇,又是一阵辛酸涌上心头,从嘉忙喝了口酒压住,抬起头,徐铉正对自己走了过来。
“六殿下怎么不来叙话?”徐铉握住他的手臂,从嘉微红的双眸骗不了人,他不由得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从嘉一时间心痛如绞,他想了再想,才说道:“徐大人,我对你不住。”
他这么说,亦有道理。想起在楚州时,他也曾对徐铉的做法置疑,虽然对政务并不精通,但他了解父皇的脾气,为了斩杀车延规的事,他们还曾商谈过,却终于被徐铉的昂扬斗志所感动,竟忘记了仕途之险恶,万事需三思而后行。
从嘉于周司徒府门前下了马,在众人接引下,一路走进花厅。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健壮宫监,或挑或抬着各色礼品,缓缓相随。
时至如今,他依然心头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邪,竟然答应来到周宗府邸,虽名为拜访,实则相亲。其实说起来,两下里婚姻之约早定,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虽然与周宗彼此相熟,而此时此刻,从嘉倒觉得有些局促,他浅啜了一口小鬟端上来的香茗,便端端正正的搁在几案,桌上放着四样佐茶细点,也没有动过。
周宗已近致仕,朝政亦懒过问,与从嘉相谈时,只泛泛的聊些古今掌故,文人逸事。两人说了许久,都有点口干舌燥,周宗向门外看了看,不觉皱眉,问道:“蔷儿呢?怎么还不见出来?”
门外的仆妇连忙禀奏道:“或许是在梳妆。”周宗便命她去催,过了半晌,仆妇回转,面上似有难言之隐,在周宗身边耳语了几句。
便看见周宗面色一沉,喃喃说道:“不像话!”仆妇苦笑,伏首不言。
待面色稍霁,周宗对从嘉拱了拱手,歉然说道:“还请殿下宽坐,我亲自去催。”
从嘉也只得起身,告了个罪道:“有扰。”周宗这一走,他更觉得不自在,门外、檐下,似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对他评头品足。
偶然间,他向四外瞧了瞧,不觉莞尔,早听说周宗清廉自守,家中陈设简朴,如今想是因他来访,特意摆放了一些名人书画,珠玉等物,以增贵气。连桌椅等家什,也似是新近打造,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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