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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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四川省阿坝州汶川县发生里氏8.0级大地震,是继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来伤亡最严重的一次地震。

周霁佑每晚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央视新闻,伴随着不时的余震,滑坡、塌方、泥石流……各种次生灾害频频引发,就连疫情也相继出现。

这晚,等了半天,终于在将近凌晨时看到那个人。

他站在一个灾区直播点,背后是灰败苍凉的夜色,硬朗的面容被灯光打上一层凝重模糊的色泽,每一处面部肌肉都带着微微的紧绷。

周霁佑怀里搂着抱枕,胳膊不自知地一点点收力,软软的枕头从中间凹陷下去,牢牢抵在胸口。

断壁残垣,瓦砾碎石,支离破碎的家庭,猝然流逝的生命。

她紧紧盯着那个人沉肃的面孔,他手里的话筒上印有cctv的标识,她隐隐察觉他握得很紧,他用肃穆却不失严谨的语调继续收尾:“……这里是中央台记者沈飞白为您在前方发来的报道……”

随即,画面一切,转到主播台。

所有声音仿佛都在一瞬间随之远去,周霁佑忽然意识有点恍惚,等到她回过神来,手机已经从茶几够到手上。

并且,号码也已经拨出去。

她愣了愣才慢慢将听筒放至耳边,嘟声持续很久,最后自动切断。

那一阵空洞消失的忙音陡然拉回她的全部神思,手机变成烫手的山芋,随手扔向一边,关掉电视,回房睡觉。

睡着没多久,客厅铃声大作,她躺在床上一下惊醒。

下床,趿拉上拖鞋,快步走出卧室,打开客厅吊灯。

手机屏幕闪着不容忽视的荧光,她尚未走近,声音陡然停歇。

她垂眼看着屏幕上小小的一行【未接来电(1)】,正要拾起点开,电话又来了。

淡漠地一阖眼,她摁了接听键:“喂。”听不出丝毫情绪的一声低音。

“你找我?”对方同样声音低沉,平淡无波。

周霁佑回想起自己之前拨电话的行为,喉咙一堵:“哦,打错了。”

他那边有沉重的机械噪音,声浪喧天,以至于当他沉默下来,她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这种感觉很要命,无法形容。总之,她不喜欢。

她带着烦躁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回电话前没想过我可能已经睡了么。”

一秒,两秒,三秒……他迟迟未语。

周霁佑几乎要立刻挂断。

“抱歉。”他出声,还是没有波澜的腔调。

“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见!”她咬牙,态度凶悍地摁掉通话。

再次回到床上,胸腔起伏不定。

气恼、忧虑、茫然……种种情绪混杂交织。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只有他能随时搅得她心烦气躁,只有他。

她长而缓地尝试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静下心回想他们这些年究竟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想不通,怎样都想不通。

她甚至不敢问:沈飞白,你为什么不留美读mba,为什么忤逆沈老头报考播音主持……为什么?

周霁佑整晚整晚地失眠,同在凌风央美考研机构授课的好友景乔见到她后惊呼:“我说粥粥,你晚上是不是都跑银行附近踩点去啦,瞧这眼袋和黑眼圈。”

周霁佑拿出一个小镜子照,漫不经心地说:“好端端的我抢什么银行。”

景乔上来时,从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八宝粥,她坐在休息室用小勺子舀一口送嘴里,慢慢咀嚼后说:“我看你倾囊相授地给灾区捐款,想你是不是还觉不够。”

是不够,她还想去前方做志愿者。

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可突然一冒出头,她立刻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潜移默化的影响吗?

烦。

于是,一个上午,油画考研班的学生都深切感受到小周老师的心绪不宁,他们在底下作画练习,她在前面发呆……发呆……发呆……

周霁佑本科毕业后直接保研,现在是一名油画系在读研究生。

在凌风央美考研机构任教算是她的一份兼职,她还有另一份工作,也是老师,属长期工,在导师介绍的画室里教年纪稍小一点的孩子画画。

她很少住在学校,周父生前给她留了一套老房,她在南湘的几年,周父的好友雷安夫妇将房子常年出租,前两年政府腾退时又拿到一笔数额不菲的补偿金,雷安把钱汇总在一起交给她,她没要,委托他帮忙买套小公寓,无太大要求,离学校近一点就行。

结果,公寓楼好巧不巧就买在中央美院和中传媒的中间地段,邻近朝阳公园。

那个人,之后总是以各种理由过来看她,真的是各种理由,五花八门的,蹩脚的也好,精妙的也好,他总能不含一丝起伏地说出口。

***

周霁佑手拎一袋生活日用品,走出超市。

北京的风沙比她儿时的记忆更严峻。她在刮来的东南风里偏头眯了眯眼,然后,沿路边霓虹走回家。

一梯四户,出了电梯,还要再左转推开一扇防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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