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玉碎凤栖(1 / 2)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眼前雪似乎下的更大了,篝火将熄,周围暗了下去,空气中偶尔传来木柴辟啪的炸响。
“风隐化成人后,被封印的记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苏醒。”白泽看向我,眼神清澈通透,“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重新来过?而在此之前,你跟风隐又或者说你跟许世唯的经历完全不同于现在?”
这正是我这些年来的疑惑,见我沉默不语,白泽便继续:“这便是时间被强行扭转造成的后果,它会导致人的记忆错乱,甚至会给身体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伤害。”
说到这里,他突然叫出另外一个名字,“委然,珍惜你为数不多的剩余时间吧!”
我身体一僵,不知所措的看向他,“能明白告诉我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也想知道,”风隐死死盯着我的脸,他下意识紧抓我的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泽平静的扫了我们一眼,“世间万物,皆有生命,你虽然灵根不在三界,却也难逃轮回宿命。更何况,你真身只是一块花纹斑驳的古玉,理应被人收藏珍惜,放下一切跟过去的委然一样安度时光,而不应该再重蹈覆辙。有些情感,初尝如美酒佳人,令人缠绵悱恻欲罢不能,然而当你无法拒绝身陷其中时,才会见识到它残酷冰冷的另一面。恕我直言,你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没办法承受任何激烈的心绪波动了。”
他说的这么严重,可为什么我一点异常都没有感觉到呢?我禁不住抚摸了自己的心口,然后茫然的盯着指尖。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刚才的话,是在挑拨里间吧?”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风隐突然开口说话,语气阴恻恻的仿佛来自修罗地狱。
白泽无视他的挑衅,镇定自若的迎上他的视线道:“虽然你用词难听,但是意思却大致不差。今日你既肯前来,便是把我当作了朋友。作为朋友,理应给出一些善意的提醒,这无论于你还是对她,都是字字千金的逆耳忠言。我话已至此,何去何从,还是你们自己定夺吧。委然,抑或者说夏三断,你所记挂的那些人,如今都在时间缝隙里,莫说是你,即便连我也无法将之开启进入。”
是了,听了这么长的故事,我都几乎要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了。
我呢喃,“时间缝隙……?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都在白鹤那里?”
白泽点头,“没错。”
“有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吗?”
“有。”
我追问:“什么方法?”
白泽凝望我一眼,“委然。”
“我?”
“我说的是委然,不是夏三断。虽然已经将时间缝隙转送给了白鹤,但委然却是时间缝隙永远的主人。当你变成委然的那一刻,它会随时为你而开。至于如何变成委然……你应该有办法,不是么?”
说到这里,白泽突然转了话题,“我给武沐离他们准备了一些礼物,敖川你随我来,麻烦带给他们。”
敖川不敢擅动,直到风隐微微颔首,他才起身同白泽离去。
四面寂静无声,远处一片苍落户空旷,天地间竟像是只剩下两个人。
我与风隐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龙族性淫,天性使然,三救姻缘,当断则断……竟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在沉默了很久后,他轻轻置住我手,语气温柔道:“饿不饿?”
我微微摇头,“不饿。”
他犹豫了下,低喃道:“那我们……回妖界吧。”
回妖界?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直到有天委然和白龙的过往再次上演?而老夏、夏多多、夏萌萌他们永远被困在那个封闭的缝隙里?
“风隐……”
“夏三断,我们回妖界吧。”
他飞快打断我的话,兀自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也想跟你回去,但是……我想,我们应该回不去了。”
“夏三断!”
我缓缓将手抬起来,伸开,一枚浑圆的白色蜡丸安静躺在那里。
风隐声音微微颤抖,“这是什么?”
我声音很轻道:“一位故人给的,据说把它吃下去,我就会恢复以往的记忆,重新变成委然。”
风隐声音微微颤抖,“把它给我!”
我拒绝,定晴望着他,“风隐,你真的爱我么?”
他毫不犹豫道:“我爱你。”
我又问:“那委危然呢,你又对她是什么感情?”
他急切又坚定的质疑我,“那你认为我对她该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时间缝隙三救姻缘,那对我而言都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不过是个女人一厢情愿的愚蠢行为罢了!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了委然,这不是我认识的夏三断!”
不得不说,风隐真的很了解我。
什么委然、时间缝隙、三救姻缘,我只想活在当下,好好去爱一个人同时希望那个人也爱自己罢了。
委然的故事,固然令我内心悲凉感慨万千,却终归无法切身感受那种伤痛。
如果可能,我希望将今日听来的故事束之高阁,当作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至于我们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那且等以后当真发生了再说。
然而,我无法忘记老夏看我时慈爱的眼神,年少时夏多多牵起我手时传递过来的那份温暖,夏萌萌泪眼汪汪的在病床前哭着说小三你要是好不了我也不活了……
他们,是这世界给予我最后的温暖与牵绊,是这故事中的无辜牺牲者,我放不下,亦舍不得。
风隐用力捏着我的手,手指微微发抖,“我不想弄伤你,把药给我。”
如果让风隐拿到了药,我确定他会立马把它销毁掉!我能确信!
我攥着蜡丸,感觉手指都要被捏碎了,却只能抿着嘴唇一语不发,两人尴尬的僵持着,互不相让。
过了会儿,他声音突然变的温柔起来,轻轻的唤我名字,“夏三断,不要放弃你自己,也不要放弃我,好么?”
我垂下眼帘,茫然低喃,“那老夏怎么办,夏多多和夏萌萌怎么办?就让他们禁锢在那个所谓的时间缝隙里?白泽也说了,除了委然,没有人能找到并将他们带出来。”
“他们对你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那么我呢?就是可以随便被抛弃放弃的对象么?”风隐声音冷静的可怕,显然是气极了。
“你对我而言更重要,但是……亲情和爱情没办法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他神情暴躁,“我不想听这些说辞!夏三断,你今天如果……”
“风隐,”我打断他的话,将头抵在他胸口上,言辞恳切道:“我现在遇着了困难,需要你的帮助,非常需要。所以不要指责影响我做出的决定,你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以我过去的认知,风隐性格是吃软不吃硬的,目前局势已经很糟糕了,我不想再把我们的处境逼到更深的绝境。
他是我的爱人,如果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的话,应当明白我的难处。
果然,风隐身体僵了下,慢慢将我手松开,语气比起方才缓和许多,虽然脸色依旧很臭,“我能帮你什么?”
“我不想放弃你,你也要答应不放弃我,好么?”
“你疯了?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放弃你了?”
我点点头,突然很想念他身上的味道,“风隐,你抱抱我。”
他二话不说,胳膊立刻揽了过来,坚实温暖的怀抱瞬间给了我许多安慰。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觉就像在做一个新奇的梦,生动、冒险而且刺激,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让我很安心。如果可能,我想这么跟你一直过下去……”
“……”
“如果将来有天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希望你温柔一点、耐心一点,提醒我:我叫夏三断,爱过一个人叫风隐,这个人也全心全意爱过我。”
“夏三断……”
“风隐,我们现在赶回妖界,还来得及吗?”
“你说什么?”
“大婚,会不会错过了良辰?”
“当然不会!”他将我横抱起来,“走!”
“大人等等我!”敖川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个精巧的锦盒,“这是白泽大人呈给夫人的贺礼,他已经决定闭关修炼,没办法出来相送,托我跟大人致歉。”
风隐瞥了一眼,冷然道:“扔了。”
敖川震惊的望向我,轻声确认道:“扔了?”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白泽所赠之物,想必是不是普通的东西,扔了实在不妥。只是我现在心情复杂,实在没有打开的心情,索性先让敖川代为保管,日后再作处理。
从昆仑至不周山,历经四根云柱九重天后,我们最终回到了伏波宫大殿。那里,此刻正汇聚着妖界全部有头脸的妖怪:四大神兽七长老龙九子、戾图、言灵、一目五、千魂悟、患、山鬼、奸畜……那些或见过面有过交流的、或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妖怪,皆盛妆华服、神情庄重排列整齐等待它们首领的归来。
天空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尖锐声音道:“白大人携夫人返回伏波宫,吉时已到,大婚开始!”
银光一闪,我跟风隐身上竟然自行换好了喜服。宽大袍袖下,我们五指紧紧相扣。
梦中都不曾穿过的艳丽锦服、不敢幻想的诡奇场面,此时竟然成真了,这不禁让我有些神智恍惚。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的走过来,笑眯眯的柔声道:“白大人、夫人,请两位将手抬起来。”
短暂对视后,我们将紧握着的手抬了起来。老者扬手,两条红线自其掌中飞了出来,然后咻的钻进我们尾指。
隐约只疼了那么一下下,它便消失不见。
老者脸色微变,“夫人……”
风隐对其异样视而不见,“继续吧!”
“可是……”
风隐冷冷瞥对方一眼,“我说继续。”
老者连忙点头,又绕着我们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方才离去。
我曾听阿紫说过,妖怪生性放荡自由,鲜少以婚姻形式结合,偶有正式结合的,必须经姻缘老人首肯并赠予姻缘线方以有生活的长长久久。
而这姻缘老人,真身是一枚线槌,如果遇到有情人结合,便发姻缘线将两人拴住尾指,标识着已婚身份。
按常理来说,它既然被发予我们,便会一直在。
然而,我看了看风隐的尾指,赫然一根醒目分明的红线,而我尾指处,却是空空如也,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夏三断。”
“嗯?”
风隐突然贴着我的耳朵吹气,“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这才意识过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卧室,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封闭的房间,造型奇特是个圆的不说,而且莫说是门,竟然连个窗户都没有。
转了一圈后,我不禁询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风隐紧盯着我,“茧室。”
“茧室?做什么用的?”来妖界这么久,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身体偎了过来,语气暧昧道:“茧室是历来妖界首领才能拥有的特殊房间,至于是做什么用的,我这就来告诉你。”
呃,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而好像晚了……
对于一个已婚女人来说,性是水道渠成理顺理成章的,早没有了羞涩和好奇,但是对于这个晚上,我还是有三点感慨:一、某人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新手,二、妖怪风隐和人类风隐需求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三、我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
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已经不在茧室中了。
风隐还在熟睡,嘴角微微上翘着,使他此刻像极了做美梦的孩子。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又搅尽脑汁回想当年我们结婚的样子,却发现那些记忆已经彻底模糊了。
那些像刀子一样铭刻在我脑海深处的记忆,我曾以为它们会跟随我过上一辈子。
白泽说那是因为时间缝隙扭曲造成的后果,它们从不曾真实的发生过。也许吧……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回想到这里时,我忍不住吻了吻他的嘴唇,只轻轻触碰了一下便飞快离开。
离开的时候快到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吵醒他。
我其实还想抱抱他,把他唤醒,再反过来给我一个拥抱。
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再这么纠缠下去,我怕自己会更加舍不得。
我轻轻坐起来,穿好衣服,最后在梳妆台那里找到了白鹤留下的蜡丸。记得昨天晚上,它分明是跟我那块鱼化龙佩放在一起的,是风隐把它拿到这里来的吧?
谢谢你的爱人,谢谢你尊重我的选择。
我拿起药丸,突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响传来。风隐……是醒了吧?然而我却不能再回头。
只迟疑了那么一下,我便将蜡丸捏破,把药放入口中的同时,听到他轻声唤我,“夏三断——”
世间突然安静,仿佛时间静止,天地间只剩下我自己。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大片金色的花,微风掀起层层金浪,大块大块炫丽夺目的色彩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伸开双臂,朝身后仰面倒下去,那些花儿迅速将我包裹埋葬。
我做了一个梦,并在梦里化身为古琉青玉,自名委然,还爱上一条放荡不羁的白龙……
从此,虹水涧的彩虹,丽川冰冷澄清的河水,重见后的甜密和遭遇背叛的痛苦,通通留在了我的血液里。
“夏三断!”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冲我叫道。
夏三断?对了,还有夏三断……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恍然。
对上我的目光后,他眼神多了点震惊。
我已非故人,他心知肚明,却在犹豫片刻后,依旧固执的重复着叫了方才的名字,“夏三断——”
我起身,没有回应,亦没有否认,长久直视着他的脸,内心感慨万千。
他平静直视我,倔强的挺着年轻俊朗的脸,“夏三断。”
夏三断?我终于想起了一件事,那也是我重新变成委然的原因,我得再回一趟时间缝隙。
“抱歉,借过。”我对挡住去路的人说。
他迟疑了下,让开,“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我等你。”
回来?等我?我笑了下,轻轻摇头后离开。
重回时间缝隙后,我见到了久违的故人。
男子躺在石椅上,懒洋洋的对着我笑,“委然,你终于回来了。”
我木然,“嗯,我回来了。”
他说:“我真高兴重新看到现在的你。”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环视一周道:“夏家人和我的朋友呢?”
他随手一指,神情慵懒道:“他们,不就在你的后面么?”
我身后,依次站着老夏、夏多多和夏萌萌、梁雪,四人皆眼神放空,面无表情。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对他们施了个小法术罢了,老的整天吵吵闹闹,小的则哭哭啼啼,剩下的那个更不是省油的灯。委然,你……”
“现在把他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你这是在命令我?”
他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的观测打量我,“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好像跟我过去认识的委然不太像……”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被我的手指卡住了。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两次。”
虽是故交,然他过去及如今所作为,实在配不上‘友’这个字眼。我做不了夏三断,却也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他们,这是我的底限。
僵持了片刻后,白鹤笑了起来。
“好,我这就让他们自由,不过要说让他们恢复成原样,怕是不能了。”
我心一凉,压着声音道:“把话说清楚。”
白鹤道:“我只道此番回来,他们会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提前让梦魇关照了他们,所以人可以完壁归赵,但是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却不能再拥有了。”
原来只是记忆被消除,还好,还好,我缓缓收了手。
白鹤从袖子里掏出四枚蜡丸,隔空抛了过来,“这是雷丸,服下后半个时辰,他们便能从睡梦中清醒。”
我接过雷丸,将它们一一塞到老夏和夏多多、夏萌萌、梁雪嘴里。
就在准备带他们离开的时候,白鹤飞身过来拦住了我,“我让人送他们回去,你留下陪我说会儿话吧,这么多年不见,我实在想你想的很。”
我迟疑了下,心里也有些疑惑未曾解开,索性点头,“好。”
鹿童过来将老夏几人带走,流水瀑布前只剩下我与白鹤。
“委然,”他声音似乎陡然多了一些丝怨气和伤感,“你心里可是在怪我?”
“我以前对你如何?”
“很好,倘若不是你把我从战火中带回这桃源之地,白鹤绝无今日。”
“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
我紧紧盯着他,“那你怎么解释对我做的这些事?”
他却佯装无辜,“什么事?”
“我把时间缝隙交给你时,是如何说的?”
“你说你想去尝试着爱一个人,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只是不能是风隐。”
“你又是如何做的?”
“我只是好奇罢了,为什么不能是风隐。所以我尝试着把你们又凑到了一起,然后我才明白过来你为什么临行前要说那番话。”
我反问他,“你明白了什么?”
他扬起嘴角,笑容略带嘲讽,“那条龙本性恶劣,伤你至此,你却终归还是放不下他。只不过给了你们一个见面的机会而已,以后的发展便超出了我的掌控。不过还好,我终是将你找回来了。”
“给我一个理由,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他重复了这两个字后,语气突然冷漠了许多,“没什么好处,我只是见不得那条龙再次伤害你罢了。不过我没做到,最终还是让你们走到了一起。”
“这么说你是为我好了?”
“你可不这么想,但这的确是我的初衷。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将我变成夏三断,又在冥冥之中充当命运之手让我与风隐相遇。而当夏三断与风隐当真有爱情的苗头时,白鹤又冒出来变着法的阻止破坏。
作为曾经目睹我受伤经过的故人来说,他好像除了故事开头的恶作剧和将我从美梦中叫醒之外,也未再做错别的事。
只是我讨厌背叛和利用,再不能与过去一般同他亲密无间了。
短暂的人类旅途已经到了尾声,我似乎该谢幕了。
“委然,你又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吧,我还没有想好。”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留下来跟我……在一起,我们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这时间缝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也只是代为保管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我安静的听他说完这番话,然后一语不发的往外走。
白鹤追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委然!你莫非是想去找风隐?你难道忘了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就不怕重蹈覆辙再次经历背叛?!”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胸口还是被他这些尖锐的话语给狠狠伤了下。
“我的事,与你无关。”我顿了顿脚步,缓缓吐出最后的几个字。
其实我心中并无地方好去,索性放松了心情,信步漫游,走到哪儿算哪儿。
在我游荡了四五天后,耳朵里终于蹦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知道主人此刻心情不好,作为妖宠我不该出来打扰您,但是我真的憋不住了,所以就算被责怪也要问一句:主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怔了片刻,才在掌中看到一头肥嘟嘟的粉红小猪。
初……七?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原来这些天,竟然一直被这小东西盯着。
我问它,“你说回哪里?”
初七一幅理所应当的神情,“当然是回……”说到这里,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把到嘴边的话语给吞了回去。
我不出声,沉默着看它。
过了好一会儿,初七才幽幽道:“主人,我饿了。”
吃的不难找,只是我身无分文……
“主人,我饿的不行了……”
“好饿……我出现幻觉了,好大一根鸡腿,一盘红烧猪蹄!”
咝溜~~~它举起前爪擦擦下巴,眯着眼睛把口水吸了回去。
我有些头疼,“你是山膏,应该有野外生存的本领,实在抗不住,便自己去找些吃的吧!”
“饿的走不了路,连骂人都提不起精神……”
恢复成委然后,我便没有再进食过,因为本体是青玉的缘故,所以也从未感到过饿。但作为主人,养活宠物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更何况还是这么……圆滚滚胖乎乎的宠物,真给饿瘦了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太残忍?
然而找食物并不是容易的事,起码对我而言是。
因为不清楚眼下到了什么地方,也不曾遇到过什么人,所以只能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走。
好在我们运气不算太差,次日清晨,我们总算到了一个名为芙蓉小镇的地方,这里人口分布状况有些复杂,有人类有妖怪,甚至还有鬼魂和亡灵。
虽然街头小巷处处绽放着鲜花儿,然而空气中流淌的古怪气氛却令人不寒而栗。
最重要的是,这些的人都非常非常的小气,别说是讨要食物,连在集市小吃摊前站久了摊主都会毫不客气的赶人。即使我表示用体力劳动换取,对方也是一脸不屑。
烧烤摊的是个浑身黝黑的老牛精,说起话来嗡声嗡气的,语气相对他人而言还算随和。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交界处,三不管地带,所以人口复杂,最不缺的就和劳力,而食物则尤为珍贵。别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女子,就算是彪形大汉,没有特殊技能也很难在这里混到饭吃。”
我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老牛精晃着一对大角问:“你,可有什么特殊技能?”
我深思了会儿,惭愧摇头。
“那你还是尽早走吧!”他盯着我打量了会儿,突然露出怜悯的神情,低头在众多烤串中挑捡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一只最小的递过来,注视着我说:“这个我可以给你,不过……”
“不过什么?”
“你需要拿身上的一件东西来换。”
莫非他指的是山膏?我是没什么问题,只要初七同意……
“想都不要想,我初七虽然很饿,但是我有忠心!你休想用一个烤肉串就把我给收买!”
“小孩子滚一边玩儿去!”老牛精像赶苍蝇似的把它挥到一边,睁着铜铃似的大眼睛,手指向我的脖颈:“你可以用那个东西来换。”
“嗯?”我下意识摸了下,才发现是风隐送的那块鱼化龙佩。
“这东西……我不能给你。初七,我们走。”
“嗯!”
“喂!”老牛精在我身后叫道:“你现在不同意,等会儿可不要后悔!”
“去他妈的老东西!”初七被这么一激,又似乎来了精神体力,愤愤不平的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如果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怕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讨要!咦,主人,我能对他们说出您的身份么?”
“什么?”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初七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表情,“就是咱们妖界首领夫人的身份……”
首领夫人?四个字像石子一样投入心田,打破了我这些天得来不易的平静。
我垂下眼帘继续前行,假装没有听到它的话,初七见此,连忙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晚上,我跟初七露宿街头,初七跳下来,在墙边翻出个破碗来,喃喃有词道:“我决定了,明天起开始讨饭,虽然离开妖界时跟爸爸保证过不轻易施展膏术,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膏术?”我好奇道:“那是什么?”
“就是骂街啦!”初七将碗倒扣在屁股下面,有气无力的坐下来道。
“……骂街?”端着碗骂街?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许是见我一脸震惊,初七便解释道:“其实是我们山膏的一项法术罢了,据说施展开来,可以无差别语言攻击方圆十里的路人,迫使他们交出一些食物来。”
真是眼界大开,此刻我除了沉默似乎也不适合再说别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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