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零章 发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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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了,却迟迟不见回应,海瑞抬头望去,只见府尊大人面色不豫的看着自己。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但海瑞早已料到会是这样,面色坦然的回望着沈默,重复道:“请问大人,该如何判决?”

沈默双目微眯道:“海大人自作主张便可。”

“那依下官看。”海瑞站起来,朗声道:“徐五,强抢民田,行贿官府,假证杀人,按律当斩!至于主簿,书吏等人。出具假证。为虎作伥,也殊为可恶,但念在俱实招供,从宽论处,仗刑五十,徒刑三年!”

沈摸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直到海瑞说完,才出声道:“还应该加一个......昆山县令,逢迎权贵,包庇乡绅,颠倒是非,玩弄国法,当革职囚禁,只候朝命!”

“大人,下官有下情禀报。”海瑞一楞,旋即沉声道:“昆山县令祝乾寿并非徐五的帮凶,他那样做,乃是为了保护魏家人。”说这:“下官可以证明,魏家的兄弟俩,都在他县衙中好生呆着,不仅没有遭受折磨,反而还养好了原先的伤。”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沈默一挥手道。

“大人容禀。”海瑞拱手道:“当初那两兄弟到县里告状,祝县令十分震惊,暗暗摸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见那徐五的背后有徐家,而大人和徐家又是那种关系......祝县令惟恐事情一旦张扬开了,会有人狗急跳墙,对魏家人不利,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魏家兄弟名为收押,时则保护起来。”

说到这,海瑞看看沈默,见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接着道:“出于同样的目的,他将魏有田父女驱逐出县,还下令巡检司的人,抓到可疑分子边扭送县里。如此即保护了无辜者,又麻痹了那些人,让他们以为县令大人跟自己是一伙的,遂放松了警惕,一切恶行更是不避着他。”

“呵呵,原来祝大人是忍辱负重的。”沈默不由冷笑道。

“大人说的是。”海瑞点头道:“祝大人原本是想看朝中动向,等待合适的时机为魏家鸣冤的......但后来大人您过问此事,并令他抓捕昆衫五鼠,这让祝大人以为您是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便兴冲冲回去布置抓捕......其实他在就广布眼线,紧紧盯住五鼠,一旦抓捕应该无一漏网才对。”

“但是,他却扑了个空。”海瑞面露不解道:“不知道什么人提前一步报信,让五鼠悉数潜逃,祝大人一个都没抓到——他不得不怀疑,是......”说着他抬头望向沈默,轻声道:“是大人耍了他。”

“所以他就恼羞成怒?”沈默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椅背道:“然后你们就串通起来,想要把这件事捅到天上去,让上面下来人查办,对吗?”说到最后,沈默的目光已经一片森然。“不对。”海瑞却摇头道。

“狡辩!”沈默哼一声道:“好汉作做事好汉当,脑中才不承认呢!”

“祝大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海瑞摇头道:“但我海刚峰磊落光明,俯仰无愧,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是怎么想的?”沈默晒笑一声道。

“恕下官直言。”海瑞昂然道:“与大人共事半年,对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属下还算有几分了解。”

“哦。我什么样?”沈默问道。

“您的智慧手段,是我所仅见的,不仅我海刚峰望尘莫及,我想大明朝也罕有匹敌。”海瑞先扬后抑道:“然而大人的性子,虽有七分热诚,却也有三分圆滑——就是这三分圆滑,让您有时候顾虑太多,不愿意坚持原则,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便会难于抉择。”

海瑞这话让沈默脸上一阵阵发烧,他知道这是海刚峰口下留情了,其实自己两世为官,个性早被官性所污染,说好听点,是信奉中庸之道;说难听些,便是个八面玲珑的官油子。

“当时祝大人的态度已然决绝,谁也没法阻拦。”海瑞面色坦然道:“下官寻思着,有道是邪不胜正,此事肯定会引起士林的轩然大波,大人只有顺势为之,方为上策!”

“就算你真是这样想,也该先行禀报于我!”沈默面色稍霁道。若是别人给出这番解释,他肯定会嗤之以鼻的,但对于海瑞,他还是相信的。

“如果当时我回来,这件事就成了大人指使的了。”海瑞淡淡道:“所以我不回来,要让人们看到,是我海刚峰私自行动,胆大妄为,大人也控制不住,”说着看一眼沈默,又垂下眼皮道:“所以这一切,与大人无关,您也不会在令师那里无法交代了......”

听海瑞说完,沈默楞了,他万万想不到,铁面无情的海刚峰,竟然在为自己着想......

发呆许久,他才回过神道:“你想把责任全部揽下?”“是的。”海瑞点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海某绝不因此牵连大人。”

:“为什么?”沈默目光游移的望着他。

“因为大人不能出师未捷,便折戟沉沙。”海瑞沉声道:“我大明朝的财政已经濒临绝境,单靠土地完全不能负担浩大的开支,必须给国库另寻进项了。”说着朝沈默拱手道:“大人的市舶司,可以货中华无用之物以换海外之金银。而且扰民最小,强似另立名目,搜刮民膏!”

“你对我的期望倒高。”沈默嘿笑道。

“下官相信,您是一定可以办到的!”海瑞沉声道:“也请大人一定办到!”说着痛心疾首道:“下官当上这个县令后,方可查阅我大明朝的财政历史。发现同样是夏秋两税,太祖年间可以收入米两千四百万石,麦五百万石,现在却已锐减到米八百万石,麦四百万石。为什么天下承平百五十年,不停的垦荒扩种,收上来的税却只有原先的三成呢?”

沈默沉默了,听海瑞慷慨陈词道:“就是因为土地源源不断集中到王侯将相的手中,这些人一面逃避赋税,一面却还要国家奉养!如此国库收入大副减少,支出却大量增加!仅皇族禄米一项,较之国初,激增数十倍,太祖有二十六子,经过一代代敷衍,到现在,依皇族谱牒所载,有两万八千四百位之多,这些人都要朝廷奉养!而现今朝廷又赋税萎缩,每年的税收得有一半奉养了他们!”

“再加上官僚人数日益膨胀。南北边患日深,军费激增,我嘉靖一朝入不敷出,每年亏空四百万两。如果任由这个窟窿越来越大。我大明朝的财政崩溃之日不远矣!到时候不用倭寇,俺答入侵,老百姓就自己揭竿而起,换了天日!”

“所以大人千万要把市舶司搞的红红火火,让我大明朝能撑过这一段最那熬的日子。”海瑞向沈默深深鞠躬道:“我相信,只要撑过这一段,总会有明君圣主励精图治,对症下药,使我大明沉疴尽去,涣然振兴的!”

“那你要干什么?”沈默心说,我怎么听着就跟在托孤似的。

“属下当然要领罪了。”海瑞理所当然道:“徐阁老肯定不会饶过我的,无论杀头还是流放,我都心甘情愿领着。”

“哈哈哈。你海刚峰想当英雄。”沈默突然放上到大笑起来道:“也得看人家给不给这个机会。”说着笑笑道:“不要把一位阁老的城府,想得那么简单。”便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恭喜咱俩吧,快要升官了。”

“啊?”海瑞大吃一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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