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公主和提督(1 / 2)
林安和兰斯特在花树间倾谈的时候,远处,却有人在看他们。
维多利亚站在窗边,银白的雪貂毛披肩挂在黑檀木高背椅扶手上,她的贴身侍女莉奇拉起了窗口厚绒帏帘的一角,方便她俯视下方人群。
金雀花树并不高,从三楼俯视,入眼是一片色彩浓郁的花海。
花海间的空地上聚集着大片人群,主楼一层传出乐声,疏落的花树间,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落单,手挽手地散布观景,谈天说笑。
“……这是松盾男爵,这老头又换了个女伴……小桑博得爵士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色鬼,但他长得可比他的色鬼父亲英俊多了!
哦,吉赛雅夫人脖子上那颗火钻真是又大又闪,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上面的火彩反光……安琪纽特小姐那件白驼绒披肩配上她的尊容,真是可惜了,她的妹妹倒是可以一看,就是年纪小了点,和约克雅丹不太搭……”
与会的客人大多带着假面,但熟知帝都上层贵族的维多利亚一一看去,还是能够轻易看出对方的身份。
她微微侧着脸,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这样失礼地在高处窥看,只让莉奇拉开了不大的缝隙,同时语气傲慢刻薄地品评着众人的身份衣着。
莉奇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她早已习惯了自己主人私下有违皇室公主尊贵的一面。
房门被试探地轻敲两下,缓缓推开,维多利亚闭上嘴,回头去看。
莉奇则不慌不忙地屈膝提了提裙,仍拉着帏帘,因为这个房间是查理斯殿下专门留给妹妹们的,这个时候进来的除了伊丽莎白公主不会有其他人。
“丽萃。你来了!快来这边,看看今天都有哪些人到了!”
维多利亚公主对妹妹眨眨眼,“我问过查理斯了,不出意外的话,斯图亚特大公也会到场的。”
她勾起玫瑰色的红唇,露出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伊丽莎白公主有些无奈,现在双方都心知肚明,上次她们的私下谈话被当事人听了去,而兰斯特大公也透过查理斯,表达了自己对这场联姻的拒绝。
更重要的是。那天之后,伊丽莎白关注了这几天兰斯特的交际情况,也对兰斯特最近群芳相伴的情况有所了解:
男方已经暗示得这么明白了。她真觉得难堪又无言以对,加上不久前枫宫的动荡,令她感到不安又疲惫,如果不是查理斯和维多利亚力邀,她真不想来这个可能会遭遇尴尬的舞会。
维多利亚看出她的心思。
“别想那么多了。丽萃,上次的事,是个意外。
我们都想不到,他会恰好在暗处听到那些话,幸好,你也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语。他要厌恶我的话,就厌恶好了,如果他要蛮不讲理地迁怒于你的话。那你也没必要过于迁就他——当然,面子上绝不能弄出笑话,让别人看到。”
皇帝至今没有松口,在维多利亚看来,这场婚事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
她看兰斯特大公最近的言行。他是铁了心,维多利亚现在只希望能找到转圜余地。把婚事弄得体体面面,至于兰斯特大公本人的态度,反而是次要的。
维多利亚一边说,余光掠过窗外,被一抹浓郁的颜色吸引,像看到红布地公牛般猛然转头。
这不是她的眼神有多么锐利,能隔着老远,看清几十丈外被花树遮挡的林安的面容。
而是近来帝都中,深紫色的裙装饰物已经完全在贵妇闺秀们身上消失,毕竟,身为女性,谁也不希望自己在男人们私下的谈论中,被拿去和一个她们绝不愿意承认、却清楚地知道她们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对象去比较。
因此,舞会上身着深紫色长袍的女性,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何况林安那一头黑发太显眼,深紫色配上黑色长发的特征,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错认。
维多利亚其实没有看到林安的容颜。
后者和兰斯特站在花树下面,繁密的金雀花枝条遮挡着了他们的上半身,加上傍晚入夜的光线略微朦胧,从维多利亚这边的角度看去,只能隐约看到林安的长袍下摆,上身和头部则在金雀花枝条间若隐若现。
维多利亚对林安忌惮妒恨,凡是和紫色相近的颜色,都已经在她身边消失,但她潜意识中,对林安的敏感,却超乎寻常地敏锐,这或许和身边两个男人隐隐带给她的不安有关。
她一眼看去,只凭借长袍下摆,已经确定那是林安,正要定睛细看林安身旁和她距离相近的男人是谁,却见两人距离忽然拉近。
维多利亚只看花枝间影影绰绰的站姿,就知道两人是抱在了一起。
兰斯特这时正好侧身,被林安法袍下摆挡住了一半,身后坠地的披风被拖曳过去,维多利亚却眼睛很利,接着刚刚的一瞥,已经隐隐看到了那披风上占据大半披风的蓝色鸢尾花纹徽。
“莉奇,快来帮我看看,那是不是兰斯特大公,他怎么和安.琳那女人抱在一起!”
莉奇探头,林安和兰斯特短促的相拥却已经结束,等莉奇循着维多利亚指的方向找到那片花树时,林安和兰斯特两人已经往花树深处走去,看不到踪迹。
但莉奇当然不会说自己没看到,往那个方向扫一眼,露出一副看到的惊奇模样,顺着维多利亚的话,惊诧低呼:
“……是啊,公主您没看错,那真的是兰斯特大公!”
维多利亚那句话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后,根本不理会莉奇的回答,回头急声招呼伊丽莎白:
“丽萃,你快过来,你看他们,竟然在大庭广众的地方搂搂抱抱!真是毫无矜持,伤风败俗……”
她心中有种抓到林安把柄的快意。同时又生出某种隐隐的嫉意,以及因伊丽莎白而起的恼怒。
伊丽莎白无法推却姐姐的连声召唤,脸色有些僵硬地来到窗边,这时维多利亚才发现林安和兰斯特两人已经不见,伊丽莎白松了口气,说道:
“明明什么都没有!姐姐,说不定是你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
维多利亚气急。
林安是她这段时间惦记得最多的同性,加上最近奥丁受伤又与林安密切相关,虽然皇帝已经淡化了事实,让知情的皇室成员都以为伤情并不严重。但维多利亚却不会放过这个用来对付这个假想敌的充分借口。
这几天,她通过亲近依附皇室的人们,对外放出了不少对林安不利的暗示。她现在正是对林安的一切有关细节最敏感的时候。
维多利亚想说,林安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认不出,但她当然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原本心思暴露出来,改口道:
“整个帝都中。除了她,还有谁会唯恐别人不知,天天穿着那身紫袍,好像有个紫蔷薇的封爵,紫色就让她独占了一样,张扬得整个帝都没人不知道她——
你还帮她说过好话。现在知道了吧,真正矜持低调的淑女,哪有在别人的舞会上偷偷摸摸和未婚男子依偎搂抱的?还有大哥那件事。你难道忘记了?”
维多利亚觉得,说到底,这女人和那些表面矜持、背后在贵族床上张开大腿的交际花,也没有什么不同,几天前还在和有妇之夫独处一室。奥丁刚走,她就在舞会上。和另一个男人勾勾搭搭!
其实,还不是贪图她大哥和兰斯特大公的权势财富,却整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不为名利驱逐的模样!
维多利亚最不满的是,她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奥丁受了不轻的伤,皇帝却以奥丁犯错在先,林安是受害者为理由,将这次事件轻轻抹过,甚至警告他们这些子女不得私下透露,否则就要削除他们名下的封邑和继承权。
而最疼爱儿女的母后,明明看到了那晚奥丁凄惨的模样,却在一夜之后改变了态度,不但默认了父皇的决定,甚至暗示她的母族、在上层贵族间有偌大名望的菲利普斯家族配合行事,私下也再三告诫他们,如果有人暗中违背父皇命令,她绝不求情。
一想到原本能让安.琳不得翻身的大祸,最后居然这样收尾,维多利亚就觉得心里恨恨。
但她并非没有察觉某些隐晦的变化,比如父皇母后出乎意料的退让,约克雅丹对此的推波助澜和支持,以及查理斯的沉默,再再让她感觉到宫廷内诡异的气氛,而她最厌恶忌惮的女人,在里面很可能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让维多利亚有隐隐不安的感觉,而她一向倚为后盾的出身,在林安面前,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无坚固牢靠,这让维多利亚惊疑之余,更有隐约不安和恐惧。
然而维多利亚绝不肯相信,这片大陆上还有任何人的力量底蕴,能比得过大陆第一帝国。
因此她隐约为自己的心虚不安感到羞耻,更加要彰显皇室权威,以示自己一位堂堂公主,绝不会在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面前怯弱,更不会是输家。
想到这里,她一把抓住伊丽莎白,“走,我们下去!”
……
林安和兰斯特走出金雀花树林,砖石质地的白色主楼前面,是一片平整的草坪。
主楼底层足有正常楼层的三层高度,三面都是坚实的白色雕花圆柱,中间微微凹陷的巨大舞池能容两三百人同时共舞。
此时天色刚刚昏暗起来,庄园各处亮起润黄而不刺眼的灯光,舞厅辉煌明亮,光可鉴人的地砖反射着水晶灯的璀璨光辉和下方的衣香鬓影。
舞会还未正式开始,客人们有的聚集在主楼一层的舞厅,有的在主楼外的草坪谈笑,兰斯特挽着林安走出来时,就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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