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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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又上不了桌,你把晚宴弄这么隆重倒好像是在跟我尽地主之谊似的。”

等到taki过来找我去大厅的时候,我远远就听到江左易对凌楠说。

明明就是一场很低调的探望,偏偏把没有几个人出席的宴会厅搞得如此有逼格。我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要端一杯红酒上去敬凌楠一下的心情,对他说:“你这是在邀请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亡魂么?”

“你离开这儿有多少年了?我即便拖着半条命回来,影响力也比你大。”凌楠转着轮椅,灵活的弧度让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地板的痕迹上。

像,真像那天在陆照欣家里看到的。

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我对两人说,我跟高老先生聊得很愉快。

江左易同凌楠相视一下,脸上同时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

“舒岚,这世上能跟义父聊天聊到愉快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吧。”江左易把我领进餐席,问我是不是已经饿了。吃完早点去休息,他还有事要跟凌楠和义父商议。

“我觉得高老先生很睿智,”我轻哼了一声:“他看人很准。”

“恩,砍人也很准。”凌楠像个恭敬的管家,端着一叠毛巾从旁边悠悠过来。我特么真想拆开他的关节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提线木偶。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练就这么狠这么冷的心。

我说你别废话,既然今天来了,我正有件事想问你。

噼里啪啦地按开手机,我调出了一条陈年的新闻。昨天晚上我发了封邮件给汪小飞,让他帮我找到了当年街头凶案的一些报道。

我说凌楠,这三个小混混就是你口中所称,玷污我的清白后被你做掉的?

“你查都查了,为何不再顺便去验个血,看看你女儿到底是哪一只的种?”

我刚刚咽下去一块烧得很烂的牛肉,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那三个流氓,从报纸上看脸都打烂得不得不弄上马赛克了。我是真的一点都没兴趣知道他们谁才是叶子的父亲!

“凌楠你够了。”江左易按下我颤抖的肩膀,冷着眉头瞪他一眼:“舒岚已经是我的女人,小零未来的后妈。

她讨厌你是你活该,你可没资格讨厌她。”

唉,江左易你可算说句公道话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把话题放回到高老先生身上吧,毕竟大老远得跨半个亚洲就是来看老先生的,咱们什么仇什么怨都已经算过了。

我说你们的义父对你们两人的评价都很精准,一个是慵懒的狮子,一个是狡猾的毒蛇。

“是么?”凌楠冷笑:“哈利波特看多了吧。分明是葛莱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吉祥物……”

我:“……”

差点就眼泪汪汪地跟江左易求救了,我心说我真的恨死眼前这么魔鬼了,可为什么就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也拿他没办法…..”江左易在我耳边轻轻说:“你可要明白一个道理,舒岚。我跟你两个人只身来到泰国,说是我义父的地界,其实很多大权早就旁落在阿楠手上。他要是想要我死,我最多能保你个全尸。”

“江左易!这么危险你还带我来?”我攥着他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

“最浪漫的蜜月就是殉情……”江左易的心真是大得跟充气娃娃似的。转而又问我说,他义父还跟我说了什么?

“高老先生很和气的,那感觉就像——”

我可能是语死早,差点脱口说了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大过年的,我要是三岁还能童言无忌一下。唉,幸好没惹得一屋子小弟端着枪冲我……

但我也就是想想而已,忽然传出来的一击枪声又是闹哪样啊!

一个激灵过脊背,我几乎打翻了手里的咖喱汁。场面哗然一凛,所有人霎时起身!

枪声是从后院传来的,清晰干脆,就像一记重锤敲打在白瓷碗边。

接着就是惊慌不已的护理小姐高八度地叫喊,口中说着我听也听不懂的语言。

我看到江左易的脸色顷刻就变了,而凌楠的轮椅也如同风火轮似的漂移——

“舒岚你别过来!”

我跟着乱嗡嗡地脚步上楼去,只捕捉到了江左易背对着我的身影,僵立在高老先生的卧房前。

他吼了我一声,我顷刻就明白了。

温湿的热带季风气候让我的嗅觉变得越来越敏锐,那扑鼻的血腥气随着敞开的阳台大窗往穿堂的门里灌。

几乎要吓到崩溃的护理小姐在高老先生的助手taki的扯扶下泪流满面地发着抖。

我觉的泰国的姑娘都很楚楚动人的。当然,又有谁能保证泰国所有的姑娘都是姑娘呢……

高老先生被一枪穿过太阳穴,整个床头和墙壁上都是扩散状的血迹。

枪身就握在他手里,双眼闭得瞑目。

我看着江左易一步步走过去,皮鞋在昂贵的地毯上踩出揪心的积水音。

凌楠吩咐下属封锁现场,一时间整个别墅里里外外无人能进无人能出其。

我想在这个场面下,能留给人悲伤的时间实在太少。

护理小姐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我实在听不懂半句。小心翼翼地问了那个懂中文的助理taki,他告诉我,高老先生在跟我说完话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护理要进去送饭的时候,他说自己有些累,不想吃。

于是女孩端着餐盘就往外走,还没等下楼梯呢就听到屋子里一声枪响。她确定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附近出没,也就是说,高老先生一直是自己一个人——

“阿楠,叫人收拾了吧。”江左易的声音沉沉的,摘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高山峰的尸身上。

没人动。

凌楠没说话之前,整个屋子外虽然已有黑压压的众人,却谁也没动。

“我让你叫人来收拾!”

江左易蓦然转身,神情就像在风中凛冽出狰狞的猎豹。

“阿易,你就这么确定义父是自杀么?”凌楠扶了下眼镜,口吻平淡而残酷。

“你废话!我玩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当乞丐,是不是自己动手开的,我看得清楚!叫人先收拾一下……”

黑压压的氤氲强行挤着空气,依然没有任何人动作。

江左易上前一步,扯住凌楠的领带:“凌楠,你是想告诉我,现在所有人的都听命于你是不是?”

“你说呢?”眼镜男捏住衣襟,瘦削的手腕用力一翻,挣脱开来。

而话音未落,我眼看着数十把枪就如变魔术一样把整个场面团团控住!

——就跟我昨天的梦境一模一样!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完全没有能够在这种境遇下化险为夷的本事。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会像梦境里出现的那样,对我的男人举枪相向!

于是我毫无畏惧地站在江左易身边,牵住他的手。我说从你决定在我和凌楠之间做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你了。

我不仅相信你的决心,更相信你化险为夷的能力。

“你闭嘴,还没到生离死别呢。”江左易居然丝毫都不领情!

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我的话很感人么?

江左易揽住我的腰,并没有像对待小女人一样将我藏在身后,而是让我与他并肩站立。

我眼里的江左易从来都是这么胸有成竹的。他敢带我来,就有本事护我周全。这一点我从来不怀疑。

“想干什么?都退出去!”凌楠从轮椅上站起来,哄走了十面埋伏。

单臂下的拐杖点得很稳,却掩藏不下他重伤初愈后的疲乏。

“阿易,我只想跟你谈谈义父的事。你又何必去激怒那些不懂事的新人?”

“我只是试探一下这龙潭虎穴的深浅。当然相信你不会对我出手,毕竟小零还在我这里呢。对吧?”

江左易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同时也没放松任何警惕。但这话却听得我一身毛骨悚然。

曾几何时,我以为江左易的软肋是小零。却是万万没想到,有天他也敢把软肋泡在醋里,让它越来越软,甚至变成能反攻弹子的橡皮筋!

这时taki已经带着医生上门来了。凌楠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处理,然后带着我们两个回到了一楼的大厅。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江左易的衣角,压低声说你没事吧。

高山峰是他最尊敬的义父,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无几的牵挂。

就这么戏剧化地横死在卧室,我简直无法想象江左易的心绪要怎么才能骤然转变回来。

可人在危机中不念悲伤,这是一种本能。

“我没事。等下……我会叫人把你送回国。”

我说不,我不回去!

“你们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好像我真的想要谁的命一样。”凌楠径自把轮椅推到餐桌前,倒没有丧失人性到还能大快朵颐的程度。他只是用双肘轻轻撑着台面,一双眼睛透过清冽的镜片,就好像要用视线控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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