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美人春（1 / 2）

十三王爷送来一支老山人参，据说采集人参的猎人不许叫人参而叫『棒槌』，采摘人参就好比狩猎，山参喜阴凉、湿润的气候，有经验的采参人进山择的都是黄道吉日，捎带上工具便进老参山『放山』去。

菀对于十三王爷的到来并不意外，十三王爷此刻跪在她的跟前，而她又碍于素心等人的存在而不能亲自把他扶起来，她只好等他行礼后命人赐座。

『臣听闻懿嫔娘娘小产，特意前往东北老山寻找这株千年老人参献给懿嫔小主。』十三王爷散发着浑然天生的王者气派，他的刚阳气质与其阴柔的外貌融合得天衣无缝。

『王爷亲自去？那儿冰天雪地的，王爷也不怕伤着了旧患。』菀思及他亲自为自己采摘人参便心头一阵暖意，早在王府时就听闻王爷曾为姐姐亲自采摘人参，如今这份殊荣她也有幸占了一份。

『谢小主关心。』十三王爷恭敬道。

菀摆摆手让屋中的人全数退下，她自主位上站起来在十三王爷跟前跪下。『菀已成功引起皇后的注意，下一步皇后必定要拿我开涮。』

『不尽然，一来你小产，二来你不过是个嫔，要让皇后感觉到危机就必须争取最短的时间之内晋封为一宫之主。』十三王爷转动着手中的两颗强身健体之用的玉石核桃。『你宫中的绘常在可有异动？』

『我怀疑绘常在与侍卫私通。』菀把昨夜窥探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告诉十三王爷，昨晚绘常在的举止十分异常，平日总爱散步的她居然一早就乌灯黑火。她清楚记得一个黑色的人影自屋顶进去了，想不到这个素日里不苟言笑的常在会是如此胆大之人。

『绘常在乃是皇后身边的人，也许那人与她互换消息而已。绘常在的阿莫是皇后娘家的家奴，最近被国丈爷起用到西北征战。』十三王爷淡淡地否决了菀的猜测，『皇上最近宠爱她不过是看在她阿莫的份儿上。』

『王爷放心，诗云自会去调查清楚。』菀点头道。诗云原是她的旧闺名，只因她入籍摄政王府那就只得以王爷新取的名入户籍，而诗云二字只得作为小名。

『不用了，你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尽快取得一宫之位，你已是十五岁，明年的选秀定会选出更加出类拔萃的人。』

『此事谈何也容易，后宫的妃嫔斗争从来都没消停。此次歪打正着让皇上晋封了我，可下次也不知会被谁陷害。』菀冷哼一声，又是为了皇上的事儿，难道她与他之间的牵绊就只剩下皇帝？

『皇上大业未成，你又何以萌生退念？』没了皇上的宠爱，在这座深宫大院里就宛如生活在水深火热。

『昔日受尽恩宠的宸妃最后还不是黄土一杯，贤妃圣宠多年如今依旧是挣不到个出路。即使我成了贵嫔也不过是徒增一个虚衔。』何况成了贵嫔便是自断后路，她连这个懿嫔也不想当，如今她只想快快离宫回去摄政王府这个家。

『你可知本王对于办事不力的人是如何责罚的。』常言道：『少女情怀总是诗』，如今菀也到了少女淡淡哀愁的年纪，到底是他忽略了这个时期的她是何等敏感。时光匆匆，桃花依旧是那么娇艳，变得却是人心。

『诗云知道，只是诗云最想便是陪伴王爷左右。诗云也想如宋怜星那般为你冲锋陷阵，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宫娥此等闲职王爷大可另觅她人。』菀说得理直气壮，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若继续留在此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王爷相见。

『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十三王爷气岔了，『你是皇上的女人，你的一切都要以皇上为重。』

『皇上，皇上！你这一辈子就只会为皇上谋划，可你有为自己谋划过吗？我的身体已给了皇上，难不成我连心也要给皇上？！』菀讨厌十三王爷口中的『皇上』二字，她的人生早早就被这个『皇上』给规限了，她的一切都以皇上的喜好为重。『你又可知我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跟前宽衣解带？！』

『你······』菀居然讨厌皇上？可她是皇上亲自跟他要的，他以为她会喜欢皇上这个天之骄子，却不曾细问过她的心思。他一直以为她年少无知，等长大了便会喜欢皇上的。

菀有些赌气地接话，『诗云从来都没忘记王爷自幼的循循善导，只要皇上对王爷倚重，诗云就会好好对待皇上。』

菀站起来挥手让十三王爷跪安，他这头一走她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

菀有些懊恼刚才的失态，当初说好了进宫不过是辅助皇帝，说好的当个养和殿的宫女却成了个贵人。说好的当个不侍寝的贵人，又变卦改为要得到皇帝的青睐，如今却又指责她对皇帝不够真心真意。

是谁三番四次改变主意？是谁不懂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只因他的大业，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在前朝奔波劳碌，她在后宫顺藤摸瓜把皇帝的心思逐一探测。

他可知这两年她每天都得假装愚蠢，每天都得吃下那些暗藏杀机的东西？她已把自己的身心当作死物般任他安排，如今还要她把感情也出卖给皇帝？！

两年了，她入宫是为了挑起纷争以便为吸引太后和皇后的注意力，好让他为皇帝争取扳倒蒲察氏的时间。试问有多少女人这两年来面对宫中的金雕玉砌而不会变卦？若不是为了她心中的王爷，她早就拜倒在皇帝的甜言蜜语之下，皇上对她至情至圣，他是人中龙凤天子骄子。

这些年他不停灌输着她的一切行径都是为了皇帝，她知道他紧张这个小皇帝，为了他，她也甘愿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可潜伏两年换来的却是他的种种质疑？

值得吗？诗云！？

她抚心自问自己为了这份感情是否值得，可回答她的却是四面精致的宫墙。她怀念以前与他骑马驰骋遨游天地之间，如今她每天见到的不过是一片小小的天空。他又可知若不是她依旧坚守这份感情，她早就跟那些宫中的女人无异？

素心泡来一盅参片茶，菀点头接过热度适中的参片茶，就着抿了一口。『小主与王爷闹矛盾了？』

『素心在宫中几年了？』菀轻轻摇头像是懊恼也像是烦恼着什么。

『奴婢在宫中已有十二年之久，起初有幸在养和殿伺候，其后被调去伺候太妃们。』素心不懂菀为何这样细问。

『养和殿？莫不会你与宸妃曾是同僚？』菀暗自苦笑，她与十三王爷之间总是隔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她走不进去，他走不出来。

『奴婢命贱怎敢与宸妃相提并论，只是······』素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菀挥挥手把屋内伺候的人退出屋内。

『但说无妨，你要说的也许是我要谨记的。』菀点头道。

『只是奴婢忧心小主会重蹈宸妃的后尘，昔日宸妃得宠时曾要皇上废后该立她为后，由于此事宸妃就此与皇后结下莫大的梁子。』素心说的虽是宫中旧闻，但此事正正是碰触到蒲察氏的底线。

『我素来无意于后位，这点就请你放心了。』菀当然知道当年宸妃的胆大妄为，仗着皇帝的喜爱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皇帝没立刻赐死她，也算是她与皇帝的恩情深厚。皇帝与皇后感情不和睦早已不是新鲜事，胆大如贤妃也不敢妄自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何况宸妃不过是个宫女出生的。

『小主有这想法便是好，刚才高总管传话说皇上今夜在玉华宫。』素心不敢再多言，蒲察氏对于后位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昔日宸妃仗着与皇帝感情深厚而娇纵，今日盛宠如贤妃也不敢轻易把此想法显露，怕的便是惨遭那蒲察氏的太后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