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夜来花（1 / 2）

菀与訾陵朦胧睡至夜半，寂静的宫外传来一阵和悦的歌声，唱的是张籍的《秋思》。訾陵缓缓爬了起来，菀随即也跟着起来，素心在一旁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訾陵和菀一番穿戴后便步出宫门，灯火通明的甬道一个小小的宫女被侍卫五花大绑的押到两人的跟前。

『何以夜半以歌声扰人？』訾陵示意那个宫女抬起头来，那位小宫女并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一直不甚得宠的晓答应。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敬贵妃娘娘请安。』晓答应一双杏眼红肿得如两颗桃子般，她语息间透着娇媚的喘息。

『免礼了，你且说说何以夜不就寝。』菀和蔼可亲地亲自扶起晓答应。

『嫔妾自知人言微薄，内务府的奴才皆是欺负嫔妾不得宠而克扣用度。嫔妾一时想不开便思恋起家中的父母。』晓答应不时以手绢擦泪珠，这份犹见我怜的模样让訾陵不禁想起当年的宸妃。

『昔日宸妃也是这般无奈。』訾陵双眼迷离错把眼前的晓答应当作昔日的宸妃，他一时感觉疲倦便让高无求伺候自己回去养和殿静思。

『臣妾恭送皇上。』菀得体地送走了訾陵，訾陵这头一走，菀顿时换上冷厉的神色。她转身冷冷看着晓答应，『昔日总不见妹妹思恋家乡父母，今日倒是适时想起了。』

『嫔妾不懂娘娘意思。』晓答应心虚地低着头。

『不懂？』菀冷笑一声，『妹妹明知今夜皇上在本宫处留宿，却选择在此时吟唱歌曲勾引皇上的思念，你这不是明摆着跟本宫做对么？』

『娘娘息怒，臣妾真的是思恋家中父母。』晓答应硬着头皮跪在地上。

『思恋确实是思恋，不过你要的是皇上对宸妃的思恋而已。』菀上前伸手捏着晓答应的下巴，『你当真以为本宫是任人欺负的人了。』

『嫔妾不是有心要扮成宸妃那般。』晓答应吓得不敢动弹。

『扮？一个大活人即使你形色俱备也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既然妹妹如此喜欢宸妃，那本宫就好好成全你。小顺子到内务府传话，晓答应自愿降为宫女请旨到妃陵为宸妃守陵，本宫体恤其孝心，刻不容缓连夜送出宫外。』菀看着晓答应瘫坐在地上，这些小贱蹄子想要在她手中分一杯羹不是不可以，但要讲究着分寸。

『是。』小顺子与莫纳格押着哭哭啼啼的晓答应往外拖走。

『小主，可要奴婢去查探一下晓答应背后的主使者？』素心知道一个小答应能有此胆识前来争宠便是跟东宫那头有关系。

『嗯。』菀点点头，其实不用查也知道定是端贵妃的所为，能知道宸妃的盛衰也就那么几个旧人了。原本她也没打算跟她争个高低，可如今她既然不愿给条生路，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因为晓答应的事儿，訾陵一连七天都未成掀过菀的绿头牌，倒是端贵妃的绿头牌时常被掀。素心打探回来的消息是，韵贵人如今是事事巴结着端贵妃，当夜给晓答应撑腰的便是端贵妃。

端贵妃生育了两个皇子自然是对后位虎视眈眈，只是皇上以三年守丧期为由堵住了前朝众臣之口却堵不住后宫的野心勃勃。韵贵人自持是皇帝的嫡亲表妹从来都是不畏惧后宫其他的宫嫔，今日能纡尊降贵跟端贵妃合作，两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先打倒她再争夺后位。

晓答应被她逐出宫中一事被端贵妃添盐加醋地在太后面前说了一通，太后随意把她打发了。后宫争宠历朝历代都是常事，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又岂会不知个中的道理。

如今东西两宫协理六宫，虽不及皇后当年那般混乱却也是暗涌不断，每年选进的秀女三年之后几乎是所剩无几。外头的人不知总以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可谁又知道后宫中的斗争比外头要残忍得多。

她不觉得敬贵妃对晓答应的事儿有错，晓答应本就不该僭越妃位妄想争宠，若换作是她，晓答应早就命丧黄泉了。

端贵妃若不是皇后当初提携，如今也不过是个庶妃哪来的东宫娘娘这么显赫。想起端贵妃掌掴禧妃一事她便是心中来气，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当初她也是一时被她蒙蔽了心智才让她如今如此嚣张。

在晓答应的事儿后，华清宫难得在半夜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一屋。这夜外头下着雨，若不是那阵拍门声的急促让宫里的人睡不下去，慵懒的雨夜谁也不想醒来。开门的是素心的徒儿云袖，她看见来人是禧妃，她浑身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云袖把禧妃带进来时菀也是错愕不已，禧妃怀中抱着怡宁公主，看见菀从内殿走出来，禧妃几乎是哭着跪了下来。『敬贵妃娘娘，公主浑身发热，请您救救她。』

菀让小顺子火速去太医院请来太医，云袖帮公主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菀让云袖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干净素雅的褂子给禧妃更换。孙皓来到华清宫给怡宁公主请脉，说是受了风寒而发热，随即开了几服风寒药。

怡宁公主与禧妃被菀安排在偏殿住下，菀与云袖步入偏殿，云袖恭敬地捧着一碗刚煎好的退热药和一碗姜茶。禧妃接过后尝了几口觉得温度合适才亲自喂公主服下，公主再次睡下了，她才端起那碗姜茶一饮而尽。

『公主生病了怎么不去请示端贵妃？』菀这是明知故问，若能求得端贵妃她又怎会跑来求自己呢？

云袖适时送来两碗羊肚羹让两位主子暖暖肚子，菀和禧妃分坐两端，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云袖又陆续从小厨房端来羊肉锅子。

『本宫去求端贵妃，可端贵妃并不愿意见本宫。』禧妃吃了一碗羊肚羹，玉瑶举箸为她的碗里添了羊肉。

『羊肉驱寒，玉瑶给主子多添一些，公主身子不爽，你家主子今夜怕是睡不了的。』菀吩咐玉瑶给禧妃多添些，云袖站在一旁顺着菀的目光去布菜。『啊，她还在气你夺走她的女儿吧。』这个娘亲还真是狠心啊！

禧妃不语，她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她只知道她现在不补充体力，那么下半夜便无力照顾好公主。

吃过夜宵，菀也不打搅禧妃，她的一双宝贝儿女如今在正殿内睡得安稳，她也要回去照料两个孩子。菀再次上床躺下，两个孩子的体温让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是訾陵不曾给过的。

禧妃与怡宁公主在华清宫养病的事儿到底还是让端贵妃知道了，她虽是含恨在心可四贵妃中的其余三人均是一党派，如今敏贵妃得到皇上的恩准赐居到玉华宫，好让她们母女联络感情，自己如今力弱又怎能跟她们撕破脸面。说到底也是那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女，皇后不过是养育了她十个月便事事向着她。

如妃带着一瓶内务府新研制的香水来到未央宫进贡，看见端贵妃愁眉苦脸的模样，她先是故作惊讶地问道：『端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