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江城子(1 / 2)
自禧贵嫔死后,菀也鲜少到无极宫去,更别说太后的钦安殿。这对母子的残忍让她心有馀悸,她不知自己何时也会变成第二个禧贵嫔——一个被榨干了所有利用价值的人。禧贵嫔至死也是完颜氏的人,皇帝的这份执着让她充满了不安——只有皇帝才能抛弃她们,她们的荣辱皆有皇帝控制。
她在栖凤宫的佛堂里设了禧贵嫔的灵位,虽然她如今是以皇后的身份葬于帝陵,但也不过是把梓宫移入恭熹皇后的衣冠棺椁里。当年皇帝并没有下令把帝陵内恭熹皇后的棺椁封死想必就是留下此一念,皇帝在她跟前一直都毫无避忌,或许就如他说的那般,他与她更似是知己而不是夫妻。
如今的帝陵之内已有四副棺椁,其中两副已是躺进了恭熹皇后与恭仁皇后,余下的两副则是留给皇帝与她自己的。生前她们为了争宠而斗争不断,难道死后还要继续为了皇帝而斗个你死我活?
『主子,时辰已到。这屋里黑漆漆的,娘娘也不怕身子不好。』云袖嘴里说着,手随即指挥着宫女把帘子给挂起来并把窗户给打开,阳光透进佛堂内顿时开扬了不少,只是猛烈的阳光温暖不了菀的心。
『主子,高谙达一直在外头候着,奴婢问他,他也不说是为了何事。』云袖想起高无求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皇上又有什么主意了。
菀让云袖扶自己回到正殿,只见高无求一脸喜悦地上前给自己请安。菀在他跪下去前便摆手免了他的礼,『高谙达怎有空来本宫这儿闲坐?今日可不是高公公当值的日子。』
『有劳皇后娘娘关心,奴才今日前来乃是有两事要跟娘娘禀报的。』高无求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话。
菀让屋中伺候的人全数退到屋外,云袖把泡好的茶水送来后也跟着退下去。菀拿起茶碗,慢条斯理地揭开茶碗盖,轻轻吹着茶碗中的茶末。『说吧,所为何事?』
『自娘娘入宫,奴才可是心系皇后娘娘的,这点奴才是自当敢作敢为。早前皇上闻得禧小主与某位侍卫关系暧昧,奴才为免娘娘无辜受牵连,已暗中把那人处理了,如今任凭皇上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无从查起。』高无求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杀』的手势。
『她有她的私通与本宫有何干系?』菀失笑地看着高无求。
『早前娘娘给奴才一言惊醒梦中人,奴才这回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高无求自认早就看出皇上有心要通过皇后之手把禧贵嫔和那个狂徒杀死的,今日他不过是借自己之手让皇后免除恶名。
投桃报李?好大的口气啊!
高无求这个狗奴才当年如何要求自己帮助他渡过难关且不说,今次若不是她好心提醒他,他也不过是如草履般被人嫌弃。如今倒是端起了架子来,也不看看如今她是何等身份,她是太后力荐的皇后不是他高无求力荐的皇后。
『本宫倒有兴致想知道是何人与禧贵嫔私通。』菀冷笑几声,看着高无求那贱贱的神情,一个最不愿承受的念头,让她背脊沾染一阵薄汗。
『此人正是对奴才有恩的莫纳格。』高无求几乎用测试的口吻来说话。
菀失笑,皇帝是如何的聪明这个后宫岂有他猜想不出的。既然她也能猜出皇帝的心思,高无求这个狗奴才自然比她更容易猜出皇帝的心思。若她没有给莫纳格与禧贵嫔机会,她们又怎会有私通的机会?
当真是她看错了莫纳格,是她过于坚信他的仇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难以琢磨的。当初她在危难之间是他奋不顾身营救,如今他已成黄土一杯她却此刻才知晓,是她亏欠了莫纳格。
『不过这个狗奴才饮了毒酒后居然倒在玉华宫门前,想不到他还真心记挂着孝嫔。若不是皇上疑心,奴才着实瞧不出个所以然。』高无求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却不觉间震住了菀的思绪。
菀准备搁下茶碗的手僵在半空,玉华宫已是多么缥缈遥远的地方,她一入宫便是在玉华宫的承晖殿的菀贵人,由于年幼尚未来葵水,她与慎常在孤独无援地生活了两年,曾经情同手足的两人却在一方死后才知自己早早就被人算计着。
绘云被封为答应与自己同居一宫,两人几乎是共同进退般,一切荣辱皆是两人共同扛着。她隐约感觉莫纳格在死前的一刻,还奢望着能看见还是贵人的绘云,还是懿嫔的她,只是她不敢回答高无求的疑问,深怕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莫纳格这一生中喜欢的三个女人皆是与皇帝有关,是命还是巧合?
『怎么又是这个奴才。』菀别过脸不想被高无求看见自己眼眶的泪水,门外的云袖突然倒了下来,吓得宫女们惊叫连连。
菀心里暗暗感谢云袖的晕倒让她不至于失态于人前,小顺子在外头指挥着宫中的太监宫女把云袖送回宫女的屋子。待这阵骚乱静了下来,菀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适才你说有两事找本宫,还有一事儿呢?』
『呃??????这其实是奴才的私事。』高无求双颊发红,一向冷峻的高无求居然会为了所谓的私事而脸红耳赤,想必也是婚姻大事之类的。
『若是私事,随你办便是。』菀明知故作不知。
『其实??????其实奴才喜欢这云袖姑娘,只是自知自己是个不全之人,虽是不敢奢望但仍旧会心有不甘??????』高无求支支吾吾地说着。
『原来是把心思打到本宫这儿来了。』想不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高无求当年连玉安姑姑也瞧不上,却不想多年后会喜欢上云袖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若论貌似潘安再生的高无求配云袖,那便是云袖高攀了。只是正如他自己所言的,他是个阉人,若不是穷得要卖儿卖女恐怕寻常的人家皆是摇头摆手。纵然高无求在外头如何大老爷的做派,纵然家财万贯也挽救不了他是阉人的事实。她若是动真格赐婚那才是真的糟蹋了云袖,给云袖的人生添堵。
她仍旧是记得当年素心说起嫁给太监的惨况,她时常感叹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嫁给太监比起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
高无求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知道当今的皇后娘娘不似恭熹皇后那般欢喜用身边的人去捆绑着皇帝,所以他才斗胆前来恳求赐婚。
菀不置可否地把高无求给打发掉,云袖的身子一直都强壮,今日怎会无缘无故地倒下?她见小顺子回来便仔细问了情况,小顺子直摇头说不知道,只知云袖醒来后一直哭哭啼啼地哭个不停,如今双眼已如桃子般。
菀蹙眉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她口中吟着元好的《摸鱼儿?雁丘词》。
云袖痴迷莫纳格的事儿她何尝不知,如今莫纳格已死,想必云袖也是哭个肝肠寸断。高无求能手起刀落不问为何,也不知是公还是私。这个皇宫内当真没有一个没有私心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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