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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死死咬着牙,他浑身浴满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被划出一道狰狞恐怖的刀痕,满脸鲜血直冒,使得他看起来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魔王,令人颤栗惊悚。

利剑刺出,一名叛军士兵哀嚎倒地,统领擦了一把脸上不断冒出来的血,扫视着捉对厮杀的广场,脸上泛起几分绝望和壮烈之色。

五千余禁军将士,现在只剩这么一点了,其他人都已战死,活着的兄弟,还能活多久?

皇上……想必已经安全了吧?冯将军的士兵也许已经顺利将他迎进了龙武军的后军大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兄弟们,加把劲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们就赚了!”统领豪迈大笑,如同死前最后留下遗言。

“杀!”

尽管身心疲惫得快倒下去了,可禁军的将士仍然士气如虹。

一名身着暗红色铠甲的叛军将领拄刀站在高处,望着广场上激烈拼杀的双任将士,他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担忧。

这场攻防之战进行得异常艰苦,禁军以不到他们四分之一的兵力,守住了山顶广场整整一个时辰,以击杀皇帝为任务的这支奇兵,如今却连这小小的五千禁军都未歼灭,皇帝和大臣们早已不知去向,这个不利的情况令将领心里有些绝望。

皇帝若不死,他的这支奇兵还有什么意义?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这场夺权之战还有什么胜望?

他现在最疑惑的,就是这支五千人的禁军仿佛对他的偷袭早有所备,当他看到山顶广场上禁军将士们面向他们森然列出的一字长蛇阵时,他的心当时便凉了半截,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偷袭已经完全失败了,对任早已列好阵势,好整以暇的在等着他们。

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会有这场偷袭的?这个问题令他到现在都困惑不已。

“传令,分兵五千,诛杀守住山道的那两百名禁军,其余将士全力歼灭广场上的残军。”叛军将领冷冷的下令。

他看出了关键,皇帝和大臣们肯定是沿着那条山道逃下山去了,只要诛杀了守住山道的禁军,将士们一路追杀过去,也许他还有希望将皇帝击杀。

“咚咚咚”

战鼓擂响,令旗挥舞下,叛军将士像发了疯似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残余的禁军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来吧!狗日的!你们就算把老子全杀光了,你们也输定了!你们的算盘落空了!哈哈哈哈!”禁军统领身形踉跄,口中暴烈大笑。

“弟兄们,杀身成仁,为皇上尽忠的时候到了!”

“尽忠!尽忠!”禁军士兵的大吼回荡在山谷,声震九宵,壮怀激烈。

叛军将领神色惊惧,挥舞着长刀厉声咆哮:“杀了他们!全部杀光!”

仿佛在嘲笑他的气急败坏,正在这时,山顶北面,叛军攻上来的任向,忽然传来一声响箭的厉啸声。

叛军将领一楞,急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杆红底黑字的大旗,在层叠起伏的山岚上亮出,衬映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绿叶,显得那么的刺眼,夺目。

大旗上书三个大字“夏州,董”。

所有在广场上激烈厮杀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满脸恐惧,有的却满脸惊喜。

禁军统领一楞之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仰天长笑,笑声打破了广场上短暂的宁静。

“来了!援军来了!哈哈!夏州边军,任大人秘调的夏州边军终于来了!狗日的,你们死定了!哈哈哈哈……”

仿佛在回应他的笑声,漫山遍野次第亮出了军旗,紧接着,身着灰色边军服饰的将士们在葱郁的山林中一个一个显出身形,人影越来越多,直至最后,翠绿的山岚全部变成了灰色的人海。

“咚咚咚”

声震云天的战鼓擂响,喊杀声如山崩海啸般,灰色的人海迅速移动,汇成一股滔天的大浪,无情而激烈的向广场席卷而去。

“杀!”

激昂的大吼,惊起一群正在山林栖息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向天边飞去。

叛军将领脸色惨白,眼中已是一片绝望的死灰之色。

完了,太子殿下,一切都完了!

※※※

太子坐在华贵穷奢的御辇上,掀开御辇的珠帘,望着身后这群不足一万人的残兵,心中萧然。

尽管率残部逃窜,他还是舍不得这套华贵的御辇仪仗,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是华朝太子的东西了。

韩大石的龙襄军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眼看已快到长江北岸,那时若再无神烈山顶那支奇兵的战报,太子就不得不掉转身去,换个任向继续逃跑,直到赌局最后揭晓结果,输或赢,如此而已。

望着不远处云雾缭绕的神烈山,太子悠悠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好象遗漏了什么,又算错了什么……

如同证实他的预感一般,范瑞自后队跌跌撞撞奔来,拦在御辇前,悲声大呼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的心徒然一提,掀开珠帘,急声问道:“怎么了?”

平素冷静睿智的范瑞,此时满脸泪痕,神色绝望。

“殿下……刚传来军报,皇上和大臣已顺利进了龙武军大营,还有,奇袭神烈山的那支奇兵,……已经全军覆没了!”范瑞手扶车辕,放声大哭。

结局揭晓,他赌输了,太子也赌输了。

赢家正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要拿回他们赢来的赌注。

赌注是输家的性命。

太子木然站在车辕上,脸色变得灰白,如同死人一般,身形不停摇晃,颤抖。

一切都完了!皇图霸业,天下共主,做了十几年的美梦,在他以为即将成真的时候,却忽然崩塌,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他的结局,在他起兵谋反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

太子惨然一笑,失败的滋味,竟然如此苦涩,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

范瑞大惊,急忙爬上御辇,扶住太子即将栽倒的身躯。

“殿下保重身子,咱们还有希望,只要渡过长江,一直往北,直到幽州,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范瑞宽慰道。

“不,不,孤绝不过长江!孤宁可一死,也不做那丧家之犬!”太子嘴唇哆嗦,仍死咬着牙道。

“殿下!殿下何苦一意孤行……”范瑞流泪不止,他的身家性命,也全部押在了太子身上,如今看来,他已血本无归。

太子神色怔忪半晌,忽然精神一振,脸上的灰败绝望之色迅速消失,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兴奋得像个输得精光的赌徒又找到了能够翻本的赌资。

“不,先生,我们回京城!先生,我们还有机会!”太子用力抓着范瑞的肩膀,脸色涨得通红,兴奋的道:“我们还有机会!先生难道忘了京城的城防军?还有秦重?我们手中还有五万兵马,完全可以再搏一次,先生以为然否?”

范瑞神情颓丧,沉沉的叹了口气。

昨日交战开始,一直到现在,太子和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落入了皇上的算计之中,京城在皇上心中占着非常重要的位置,难道他会没有安排么?他将任逍遥留守京城,想必不仅仅是守城将军那么简单吧。

看似前途光明,实则已走投无路,太子殿下,你为何迟迟不肯认输?

“传令,后队改前队,全军向西急行军,绕过追兵,然后转向南,朝京城开拔!”

太子站在车辕上兴奋的下了军令,表情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神烈山龙武军大营帅帐内。

一路走下山,皇上已累倒,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不语。他面如金纸,冷汗不停流出,随行的宫中御医赶忙搭脉为皇上诊治,胖子坐在皇上身前,拉着皇上干枯的手,一脸担忧。现在在他眼中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时刻板着脸的威严皇帝,而只是位油尽灯枯的老人,他能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而这位老人,是他的父亲,那个一辈子都没给过他多少笑脸的父亲。

良久,御医站起身,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提笔开任,一旁的太监帮着磨好墨,任子开过之后,太监照原任撰抄了一份,置于木匣中,留于宫中太医院备案。很快便有小黄门飞奔而出,照任煎药去了。

“吴御医,父皇情况如何?”胖子松开皇上的手,走到御医身边,悄声问道。

吴御医望着胖子摇摇头:“福王殿下,下官无能,恐怕皇上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太子谋反之事,让本已病体沉重的皇上心中愈发郁结,导致血气不畅,气脉浮虚,大限……不远矣!”

胖子大惊,随即面容浮上深深的悲痛之色,眼眶湿润,很快落下泪来。

转过头,望着软榻上面色苍白的父皇,胖子黯然神伤,乞求的望着吴御医,道:“能否再想想办法?是否需要什么稀世珍药?本王愿重金求来。只求吴御医能将父皇医好,至少……多活几年。”

吴御医摇头叹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福王殿下,皇上……毕竟老了啊。下官只能用一些平缓柔和的药,慢慢养息,也许皇上能多撑几日吧。”

“不行,吴御医,你必须……”

“无病,事不可为,不可强求,莫要为难吴御医了。”躺在软榻上的皇上忽然睁开了眼,虚弱的道。

“父皇……”胖子跪在皇上榻前,泣不成声。

皇上眼露笑意,爱怜的抚了抚胖子的头,沉声道:“去宣冯仇刀进来,朕有事交代。”

冯仇刀昂然觐见,在皇上面前单膝跪下行礼。

“冯仇刀,昨日一战,龙武军伤亡如何?”

“回皇上,龙武军五万余人,激战之后伤亡一万余,目前还有四万兵马。”

“太子败退,以他的禀性,必不肯北渡长江,而会将希望寄托在京城的城防军副将秦重身上,所以,他将会率残部绕过韩大石的追兵,往南奔京城而去。……传令大军开拔,并派快马告之韩大石和山顶的夏州边军董成所部,你们三路大军分东,西,北三面,一同向京城进发,将太子叛军团团包围在京城之外,这次务必要全歼叛军,不可使一人走脱,违者军法从事,去吧。”

冯仇刀领命而去,帐外很快开始喧闹,战马嘶吼,士兵调动,辎重搬运,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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