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1 / 2)
却说那皇后引荐之人行至龙榻跟前,跪下行礼,口呼臣妾。
赢烈却不看她,只望着萧清婉。萧清婉微笑道:“这位是武美人。原本皇上下了旨意,不见群妃,臣妾不该抗旨。然而臣妾身子不便,不能常来服侍,几位姐妹也都是各有细故,不能过来。皇上这里又不能没个妥帖的人。这位武美人虽则是个才进宫的新人,却最是温柔软款的,为人又沉稳细致,想必能担此任。故而臣妾斗胆,保荐于皇上。”
赢烈听她如此说来,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一阵,便说道:“莫不是前番那个因吃坏了嗓子,不能侍寝的美人?”武蕴蓉垂首回道:“回皇上,是臣妾。臣妾无德无福,突遭此难,还连累娘娘担忧记挂,是臣妾的罪愆。今娘娘令臣妾前来侍疾,臣妾无能,不能说将功折罪,只求能在皇上跟前尽力一二,以赎前罪。”赢烈听她语声甚是圆润柔媚,话又说得极是入耳,便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武蕴蓉便略略仰头,双目还是低垂望着地面。
赢烈眯细了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生得脸衬桃花,眉弯新月,一头乌发宛若柔云,虽是一张未施脂粉的素净脸面,那双颊上却微微透出些许绯色,一双眼眸如含秋水,又带着那羞赧不胜的神态,更显娇美。又看她穿着雨过天晴的软纱褙子,秋香色潞绸高腰襦裙,腰里系着一条葱黄丝绦,清爽怡人,身上亦是一丝香味儿也无的,心中便有几分喜欢,就温声问道:“嗓子可好全了么?”武蕴蓉含笑回道:“已大好了,多谢皇上关切。”赢烈便微笑道:“起来罢,地上凉,别再跪出毛病来!”说着,就吩咐宫人与她放凳子,叫她坐下相陪。因知她是临选才入的京,便问了她些家乡风土,一路见闻等语。武蕴蓉也低头噙笑,一一作答。
萧清婉在旁冷眼打量皇帝神色,便知武蕴蓉是合他心意的。虽是自己保荐的人,这滋味却仍不大好受。恰在此时皇帝吃的药熬好了,张鹭生才端了过来,武蕴蓉极有眼色,忙起身接了过来,伺候皇帝服药,赢烈也笑着吃了。眼看此景,萧清婉心里便有些酸了,只因这媒是自己保得,做冰人的怎好与新人争醋吃,便就起身说道:“天色晚了,这儿有武妹妹在,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去罢。”赢烈本就怕她辛苦,要她早些休息,连忙说道:“你快些回去,已是八月的天气了,白天暑气虽重,夜里却凉,别弄坏了身子。”萧清婉笑着应了,武蕴蓉见皇后要去,赶忙上前搀扶,就送了出去。
走到殿外,萧清婉回身向她说道:“你去罢,好生侍候。皇上病着,诸事不大耐烦,你多忍着些。夜里就是困了,也别睡去。但凡皇上要茶要水,你要第一个过去,别误了勾当反倒弄巧成拙。”说着,又将赢烈素日里的好恶习惯,以及其身在病中的各样忌讳都仔细叮嘱了一遍,就说要去。武蕴蓉却拉着她低声说道:“娘娘这一走,嫔妾心里慌的厉害。”萧清婉淡淡一笑,说道:“别怕,皇上极好说话的,别触了他的忌讳就都过得去了。快些进去,别让皇上等急了。”说毕,方才上轿吩咐起驾。
武蕴蓉还立在门口,眼望皇后凤驾行远,才折回殿内。
萧清婉回至坤宁宫,便觉得身上懒散,胸口也闷闷的,在炕上歪了片刻,眼看炕几上灯烛昏残,一把纨扇丢在灯下,忽而忆起旧诗里有“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之句,更觉烦闷。绛紫走了过来,拿起那把扇子就说道:“这扇子不好了,边儿上都有些开缝了。横竖已立秋了,热不了几天,就收起来罢。”说毕,就要拿去。萧清婉心里扎扎的,就说道:“何必这么急着收,白日里还热的很,再放放罢。那线,你明儿个补起来就是了。”绛紫听说,便只好又放下了。
萧清婉闲着无事,看了几页书,只觉枯燥无味,又丢在一旁。少顷,宫人送上晚膳,她吃了半碗粥就搁下了,因说道:“屋里闷热的厉害,扶本宫到院里走走。”穆秋兰闻言,恐夜间起风,扑了她身子,忙叫明月拿了件葱绿绸缎的褂子与她披了,扶了她出去。
此刻已交戌时,一轮弦月自西方天际生起,院中果然起了些风,正是夜凉如水。萧清婉缓步院中,抬头只见天际银河欲泻,皓月将圆。忆及往昔赢烈搂了自己,窗前灯下一道饮酒赏月时的光景,不由轻叹了一声。穆秋兰在旁听着,忍不住说道:“娘娘也不必过于在意,这原本也是宫里常有的事。就算娘娘不做,依着武美人的资质,这份恩宠也是早晚的事。不论皇上又宠幸了谁,这后宫里只娘娘才是正主儿,也只娘娘肚子里这个才是太子。”萧清婉淡淡一笑,说道:“武蕴蓉的好事,是本宫一手促成。倘或这会子又去吃醋揽酸,那也未免过于矫情。只是瞧着方才皇上待她的样子,本宫忽然想到,皇上不会只是在意我腹内胎儿?”穆秋兰赶忙说道:“娘娘这才真叫庸人自扰,先不论自娘娘入宫后,皇上待娘娘究竟如何。只说孩子,如今皇上已有四位皇子,也并不见如何优待其生母。虽则皇储自来是立嫡立长的,然而历朝立庶子以继承大统的也真不算少见。皇上若只在意子嗣,又何必单要娘娘的这个呢?”说着,又微笑点头道:“娘娘嘴里说着不会揽酸吃醋,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紧,于是就糊涂了,连再明白不过的事情都疑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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