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画心(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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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主子…您这…起来吧…啊?”李德全不知第几次折到我跟前,叹着气好言劝着,“玉主子,您在这儿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万岁爷不肯见您,自然是晓得您为什么来的!听咱家声劝,您还是想开些点儿,事已至此…万岁爷要是收回话儿,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我木着身子,神情已是呆滞。那架秋千,令我不甘认命——历史又怎样?我的出现难道不是个意外吗?要我眼睁睁看着年妃的出现?不!纽祜禄﹒玉珈不会!希佳钰更是不会!青书丹卷上的记载我就要遵从么?玉儿拼死也想去搏那仅存一丝的希望!

“谙达…”嗓子很干,嘴唇裂开泛着一层白皮,血腥的味道自我启唇在整个口腔里四溢,“玉儿只想见万岁爷一面…玉儿有些话想求他老人家,想问他老人家…还望…谙达再通传一次…”

“唉!你啊!”李德全一拍大腿,跺脚叹道,“咱家进去了不下五次,万岁爷还是那句话儿,让你回去。你这么跪着,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啊?”

我满是凄然的笑笑,“谙达,玉儿也还是那句话在没见万岁爷前,是绝对不会起来的!请谙达再劳神一次!”

李德全怔了半晌,直起腰瞧着檐下立着的太监侍卫们,一甩拂尘,“也罢!咱家就再跑趟!”说完,回身掀起西暖阁的竹帘,躬着身子进去。

默默注视着李德全的身影消失在帘内,我仰起脸看向业已西沉的太阳——真是个好天气啊!宫外已是万物复苏,河岸柳青,鸟语花香的时节,如果没有这晴天霹雳,紫璧馆内悬挂的那只风筝是否应该由着胤禛陪我在郊外在天空中翱翔?那匹小马,胤禛是否会真的依照诺言教我学着骑?我深吸口气,心下满是凄凉……

‘吱呀’一声,李德全嗒嗒的走出,微一揖手,沉着声说,“玉主子,万岁爷说,他现下无闲余时间,不便于见你。请你回去吧!”

我冷哼着出声,“是么?那就请谙达代劳,玉儿会等到万岁爷闲下。万岁爷不见玉儿,玉儿即便跪死在此也决不会起身!请万岁爷……”

话没说完,竹帘被大力的掀起刮起一阵急重的风!“行了!真是个倔的要死的丫头!给朕进来!”定睛看去,康熙趿拉着双千层底布鞋,蜡黄着脸,眼睛依然深邃不可见底,“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子,李德全,扶她起来!”

“嗻…”李德全深深一揖,半转过身扶着我的胳膊,“玉主子,你小心着些…慢些子起。留神脚下!”

跪的时间太长,双腿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酸痛如百斤的沙袋纠缠着每一次迈出的步子,但意志不肯屈服,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迈进西暖阁。帘子垂下,隔绝了外面依稀的阳光,屋内昏暗阴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摩挲着手臂为自己取暖。

“来呀。掌灯!”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黑暗传来,击破了四面的压力。少时,几盏罩着明黄绢纱的宫灯亮起橙黄的光,借着灯光,我才看到康熙在哪里,哆嗦着艰难屈膝准备跪下。康熙曲着一腿,手臂打开着担在明黄引枕上,整个身子半躺在临窗大炕,他忽的一摆手道,“得了!外面还没跪够?免礼吧!来,搬个绣墩子,你坐着和朕回话。”

“是。奴婢谢万岁爷。”我福福身,就这么小幅度的屈膝,膝盖骨已是疼痛欲裂!

康熙淡淡的瞟我一眼,仰起脸看向殿顶华丽的藻井,“自卯时跪到这时?你还要你的腿么?朕不见你自然有不见你的理由,你怎么就这么的死犟?非逼着朕见你么?”

“是!奴婢一定要见您!”还未在绣墩上坐稳,听得康熙这么说,慌忙滑下跪倒,“奴婢求您收回将年氏赐给胤禛的旨意!”

良久,康熙仅是直直的看我,一言不发。我跪伏在地,眼泪自脸颊跌落到地毯中,很快被地毯吸收,没留的一点痕迹!“玉儿…”康熙发出一声叹息,“这就是朕不愿见你,你来做什么,朕心里都有数。”

“万岁爷既然晓得奴婢的请求,那就请您允了奴婢!…”我能听到我是多么的急切,抬起泪眼,声音在颤抖!

康熙抬起手打断我的话,他缓缓的支起上身,黑而幽深的眸子炯炯有神,被这样的鹰目注视仅是一会儿,我背上也蒙上一层细汗!“那你可知朕为何不见你?”

“我…奴婢不知…”我悄悄攥住手,如何能猜不透?只是,我抱着那么渺茫的希望,这朵火焰,不管多么的渺小终归是希望啊!“奴婢也不想听您说…不管怎样,您不还是见了奴婢么?”

“你是知道!”康熙完全的撑坐起,银灰色府绸长袍反射着灯光,在他冷峻的面容上忽明忽暗,我紧咬着后牙,艰难控制面颊的抽搐。康熙闭目长出口气,缓了语气,“玉儿哦,朕猜你该是知道,这桩亲事,本不是朕的主意…是老四自个儿提出来的!就如同当年他问朕要你如出一辙…”

不可避免的心再次被残忍的撕裂,胸腔疼到灵魂像被抽离身体——这样也好啊!至少我不会再感觉到那快忘记呼吸的痛楚!

“是…奴婢知道…”大颗的泪珠闪耀着坠落,嗓子伴随着唾液咽下的是一腔的血腥,“他…已经承认了…”

康熙很是惊诧我的回答,挑着眉毛问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来求朕?依着老四的性子,他是稳当严谨出了名,断不会做仅凭一时感情冲动的事!也就只有你能让他感情用事!”

我勾唇凄然的笑道,“万岁爷…您错了…奴婢求您,一来,您不单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阿玛;二来,奴婢记得您告诉奴婢的那句,您为他打保票!”

“哦…”康熙一阵沉默,自失的一笑,“是啊。朕说过。即便如此,朕依旧认为,你玉儿在老四心里无人可及!明白么?”

“奴婢不明白…”我摇着头,心下倍感荒凉,“真的不明白…万岁爷,您真的了解胤禛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今儿奴婢在外面跪着,一直在想您和奴婢说的话,去年在香山,您告诉奴婢,‘你别自己站起来,压倒了护着你的男人!’后来,您一遍一遍的说,您有您的苦衷,胤禛也有胤禛的,你是在暗示我么?”

康熙一面听着我哑着嗓子叙述,一面趿着鞋极缓的踱步,待我说完,他哼笑出声,“玉儿哦,朕记得朕在香山还说过一句,宫廷里最忌讳什么?最忌讳感情!懂么?老四待你的宠溺已超出常人太多,你想过没有,这无疑是将你置在风口浪尖上!你额娘与朕也是因朕对她多了几分温情,她遇到的何止是劫难?先头,朕也是觉着老四此番欠妥,可后来细细想想,或许老四能圆朕曾经的梦想?如今看来……”康熙默默戛然,步子愈发的沉重。

“万岁爷…奴婢想不通…”头更加昏沉,我使劲摇摆着头,思绪烦乱,“这和这有什么关系?”

康熙露出个别有一番用意是笑容,“老四是个聪明人!很懂得审时度势。举朝推举老八,唯他力保老二,真是保老二么?朕瞧着也不见得!老四与老八他们向来不怎么合得来,若是老八得势,恐怕他这个前太子的左膀右臂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我瞅着康熙逐渐变冷的笑,膝下更是一片冰凉。康熙漫不经心的看看我,不着急的缓慢吟道,“年羹尧主掌西南,势力确实不小,即便为了稳住年羹尧,老四也得想个法儿!玉儿,你告诉朕,还有那个办法比联姻更加有效的?从今往后,年羹尧与老四便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正如朕以前和你说的,你和老四,是一心同体!”

“这么说来…万岁爷您是铁了心不会收回圣旨么?”无心听康熙的侃侃而谈,只觉通体冰冷,瑟瑟发抖,“万岁爷…您既然知道胤禛的心思,为何还要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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