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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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去脑海中那一袭白衣胜雪,屹立湖畔,凄冷萧瑟的剪影,年富话锋一转,惋惜道,“怕是圣祖康熙爷在世时,圈禁的那十年中落下的病根吧?”

张文庄幽幽叹息,“我去过那里,清冷得能让人发疯。”说完,张文庄提起酒坛走至窗前,“半月之前收到家父的来信,言辞斥责,孤臣绝户,百年张府,几代人的艰辛,绝不能毁在我一人手中。”缓缓推开虚掩的窗棂,张文庄仰头望月,只见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照亮整座皇城广厦千顷。灯火万家与苍穹夜幕之中的繁星闪耀相互呼应,好一幅繁荣似锦的“天上人间”图。

突然张文庄仰头灌酒,畅快淋漓,再转身时俊逸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我打算从军——”年富一口酒没来得及咽下,“噗嗤——,咳咳咳!”直呛得眼泪横流。待呼吸顺畅,年富神情严肃,“你是认真的?”张文庄郑重点头。年富走至张文庄跟前,“西北川陕军?陇西云贵军?还是东南福建水师?”

张文庄嘴角上扬,淡淡摇头,“北境黑水军!”年富神情一震,目光嗖然幽冷,沉声再道,“你是认真的?”张文庄依旧点头。

一旁年季带着三分酒意,将桌案上的酒杯一字排开,“清俄边境西起唐努乌梁海北角的沙华纳伊岭,中经恰克图的楚库河,东迄额尔古纳山脉,这其中崇山峻岭,连绵千里;礁石险滩,飞鸟难渡;毒瘴沼泽,举步维艰,乃清俄边境的天然屏障,天堑鸿沟。”

年季说着将一双筷子插入两只酒杯中间,手指双箸,侃侃而谈,“圣祖仁皇帝入关,正值朱明大厦将倾之时,沙俄北疆游牧部族率三十万之众乘虚而入,由沙华纳伊岭渗入,盘踞黑水河一带畜牧养马。此去经年,早已兵强马壮。由于北地气候干冷,土地贫瘠,每每秋冬交替之际,便是沙俄游牧之旅犯境之时,这似乎成了惯例。”

年富点头,“由此诞生的黑水军个个桀骜不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武。他们之中大多是流放的死囚和发配黑龙江北部的罪人!”面对年富沉寂的目光,张文庄重重拍了拍年富的肩膀,“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不待张文庄把话说完,年富抢言道,“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此一去怕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张文庄举起酒坛与年富手中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安徽桐城的‘翰林之府’已走至极致,人有生老病死,草木有一岁枯荣,盛极必衰,此是自然规律。身为张府之长子嫡孙,从一出生便背负着张氏一族长盛不衰的使命。旁人或许不理解我,但你该懂我的心思。”

年富蹙眉,沉吟良久,无奈长长叹息一声,“真的要去吗?”张文庄仰头灌酒,泼洒的酒水沾湿衣襟,“任命书这几日就会下来。”年富还能说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说,酒杯换成酒坛。迎着凄冷的月色,畅快喝酒,不醉不归。

朦胧间听得一声凄婉动人的歌声,由远及近,仿佛飘荡于九霄凌云之上,歌曰,“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为一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年富捧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坐起身,低声呢喃道,“这是哪里?”年季没好气道,“马车上!”三观六识归位,年富才嗅到这狭窄的马车上充斥着一股熏人的酒味,低头查看已身,更是狼狈不堪。

年富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劳累年季兄将在下搬上马车。”年季受用,嘴巴上自然是得理不饶人,“没想到人品差,酒品更差!若不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我‘鬼才’年季誓死效忠的人居然是这副烂醉如泥的德行,本公子才懒得理你。”年富懒懒得倚靠在软垫上,口中却连连称谢,“知我心者,莫若‘鬼才’年季。”自从当年那一声枪响,年富便再难在外安寝,这似乎变成了一种沁入骨髓的恐惧。

前头临时充当马夫的年季将马车赶得颠颠晃晃,尚有一丝醉意的年富,只觉得胸口憋闷,掀开轿帘呼吸窗外冷风。不觉神智一清,乍见周围建筑,年富问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年季不满道,“自然是回你的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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