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650 宿命 其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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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乃是永远向前之物——总是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向着未来推进,接着把与之共同前进的所有生灵都毫不留情的碾死,尽管对于有的人来说,时间或许会偶尔开开小差让人钻点小小的漏洞,但是真的要让时间就此停止的话,恐怕是比回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吧。

而所谓的时间旅行,更加是一种让人绝望的东西。

在不可改变的时间内进行多少次旅行和尝试,就像是在滚轮当中奔跑的仓鼠一样——不管如何努力,也都不可能有着丝毫的改变和前进,只要是滚轮当中的话,那么就一定是如此。

所以,就像是绝大多数科幻小说当中所坚持的论调——宿命不可改变,既成事实不可能有所变化,而真正值得商讨的,就是如何去应对失败这一点。

若是清楚了命运,并且将其归之为“不可抗力”而不再反抗,不去尝试的话那么就是最聪明的选择——不可能和不太可能是两回事,不太可能至少代表可能性并不是零,所以在不断尝试之下也总是有着实现的机会的。但是不可能的话,则是确确实实代表了“绝对不行”的意义。不管是多少次尝试还有努力也都只是无意义和无价值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聪明的。

见过像是狗面前吊着骨头的举动吧。

狗就是那样子的愚蠢——见到骨头就会飞奔接着想要吃到嘴里,所以狗永远不会理解。自己越是跑的话,那么就越是没有机会得到这根骨头。所以就人的角度来说,看着犬类狂奔的样子也只是会让人发笑吧。

不过,就人来说。有会比狗聪明聪明多少呢?

遇到了可以尝试的机会,遇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人也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尝试——失败了,痛了,接着休整再来,只要是还有着重来的机会,那么人就绝对不会放弃。直到最后,将自己的整个人生作为代价,消磨在反复的时光里。

因此,就此讲述的。是一个坚持了。奋斗了并且最终失败了亿兆年男人的物语。

……

“拜见大殿。恭祝大殿完成此不世伟业,反乱拨正,终结乱世。”

“恩。都起来吧,也都是仰赖诸君了。”

名为安土的城池本身就是为了治理天下而设立的据点——和其他的所有城池不同,安土并没有太过于注重城的本业也就是防御,而是更加的以都市来作为建设蓝本而设计的。所以说即使是如今这样子数量高达三千余人的评定,对于这座城的天守来说也并没有多少压力。

不过,这次因为是需要宣告天下霸权的确立,所以新的时代也需要新的代表,或许以后治理天下的位置会是在安土,但是如今的话,果然还需要在伏见的新城来会见诸侯吧。

结果远远比手段更加有意义。在多年的混战当中死去了的人已经不计其数,而为了终结乱世也是付出了诸多的代价——尤其是最后得几年,为了彻底的平定乱世,为了各地根深蒂固的守护代势力完全消失,采取了的手段也非常的严酷,死亡的人数简直是十来年死亡人数的总和,但是结果是平定了的世界的话,那么多少也是有着其价值的吧。

虽然严苛,但是人类这个种群不管在什么时代也都是延续着牺牲少数保全多数这样子的生存策略的,而确确实实的将此执行到底的,也是乱世的平定者本人也就侍立于少女的身侧——穿着公卿衣服却身配太刀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是什么让人觉得恐惧的存在。

当然,若是只要听说过这位屠戮公名声的人,都不会去选择轻视他的吧。

十数年的南征北战,拆毁一座又一座城堡,用残忍的刑罚对待每一个他所认为必须要除去的人,然后达成他想要的结果——或许在他看来,这个世道的确是已经清净了不少,因为不洁的那些部分他都已经一手除去了。

“当然,也多亏了他的辛劳了,多年来如同忠犬一样……真是,辛苦了啊。”

于多年前立下了契约,宣誓成为了少女的盾和剑,将她的理想当成自己的理想,将她身上应该背负的罪名全部一手揽过。那种样子的男人也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家伙了——王室已经不复存在的情况下,所能赏赐的最高荣誉也只有公爵一级了,当然,虽然全名是什么出云荣德苑昌信公,但是包括在他自己内的所有人,却还是喜欢称之为屠戮公。

“哪里的话,是吾主的话,那么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接下来的话,臣下也会为了您的天下而奉献忠诚的。”

为了梦想而重复着屠戮,以拯救之名而屠杀的人。从比起源平时代更加可怕的尸山血海当中走出,最终到达了此处的人。

“那好……总之,诸君,既然天下已经平定了,咱也要制定相应的武家诸法度以及总无事令,就此的话,我们也总算可以放下武器来建设一个人人都笑着的国家了,所谓的平安乐土,就由我们一手来建立。”

诸多的大名跪伏于地,向着少女宣誓效忠——然而少女恐怕是不能明白的吧,那些人所效忠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她本人或者她的梦想,而只是对于强权下跪而已。所以,她也当然不可能预料到两年后将会发生什么。

此刻的谁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仿佛理想当中的国家就会在明天出现在这个岛国。然而对于明天的事情,又有谁可以断言呢?

两年后的事态……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人预料到吧。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曾经理所当然信以为真的事实。或许就有一天会变成谁也无法预料的状况。

“主公,我军左翼遭到关东部袭击,一向宗残党也聚集了大量铁炮压制了我方主力,是否出动赤备队?”

“开什么玩笑!让赤备去送死么?让大炮队的火力向一向宗那里倾斜。炸平那里!”

“但是叛军的军舰依旧在海上巡游,对方的数量太多了,我方无法顺利出港作战。”

“麻烦,那么就让大阪的城头火力去压制,不要多想,首先击溃眼前的敌人。”

结果比起手段更加重要,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如果说是没有结果的话,那么手段再好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相同的。如果用了错误的手段所取得的结果也并非是什么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的结局——这一点。自己若是能够早一些想到就好了。

“目前各地的守护代和将佐呢?为什么还没有加入战场?赶紧叫这群混蛋早一点赶到。五郎左呢?”

虽然拥有绝对的装备优势,然而叛军的数量却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即使是京都以及安土的卫戍部队全部集结了起来,依旧无法在大阪的战场上取得优势。而丹波国的叛军也似乎已经向着伏见进发了。

情况显而易见,若是没有援军的话,那么等到己方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战场之后,也就是败局已经奠定了的时刻。

“丹羽长秀大人的军团已经出动了,但是路上也遭到了叛军的伏击陷入苦战,蜂须贺大人的军团则被滞留在四国没有办法筹集到船只渡海。泷川大人的部队倒是顺利的赶到了,但是其部队已经在之前的哗变当中损失过半,也起不到什么重要的作用。至于山县大人,也被牵制到了山梨……”

分封自己信赖之人来镇守天下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然而同样的。这也意味着支援力度不可能和在京都时候同日而语——接下来的带着蛇纹的军团,恐怕也只有面对孤军奋战的命运了。

“那么……半藏,告诉我,各地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吧,所谓的天下六十六国,我们还能掌控多少?”

“江户已经被叛徒占据,踯躅崎馆也已经到了撑不下去的状态。春日山城的守备兵倒是因为大雪的关系可以撑到明天的春天,但是内部的叛乱依旧是问题。至于东海道已经全境沦陷了,除去岐阜,安土,京都,伏见,大阪,清州等坚城尚可一守外,其他的城池大概都已经……”

“啊,撑不下去了么?半藏啊,你说,这次的话。我们的武运是不是就要到此终结了呢?”

看着眼前的糜烂局势,以及地图上象征织田和上条的红黑色底纹渐渐消失,也只能发出这样子的感叹了吧——任谁都明白,尽管自己手下的都是战国之精锐,然而作为叛徒的地头武士和民众们才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尽管说是能够依靠坚城进行坚持,但是如果说是平原被叛军控制了的话,那么城里就算有着数年的存粮也终会有陷落的一天吧。

“数年前,我们在伏见,昭告天下,乱世已经被我们平定,当时的话,我还想着,从此或许应该可以安安稳稳的等待人生的终结。那时候在伏见啊,大家都笑着了呢,我想,那就是大家都笑着的结局了。”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到,会有现在的结局!”如此愤恨的看着天空,然后像是要抒发自己怒意一样的大喊,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却也只有回归于平静。

“不,应该说,早就已经想到了,这种事情,应该才是意料当中不是么?”

迅速的平定乱世,建立了不世的伟业,比起说是关原合战之后的江户幕府,自己的功勋毫无疑问是值得肯定的——提前近三十年结束了乱世,尽管在其过程中牺牲掉了许许多多的性命,然而比起说是同样在三十年的战乱当中消逝的生命来说,自己也是已经做到了最好。至少,也会有着更多人能够在和平的空气当中出生。

如果说是按照自己的剧本,那么也是自己统治的尽头了才对——以一人的罪恶来终结战争,那么只要是背负着人们仇恨的自己离开就好。严苛的法度仅仅只是乱世所用。而当民众们已经习惯了和平之后,自己也应该从此隐退。或者在某个村落修生养息,或者干脆扬帆出海。从此的话,自己的儿子还有米五郎左这样子的年轻人也会创造更好的世界。

然而。所谓的命运,便是绝对不会因为人们的意志而发生偏移的东西。那种事情的话,已经被如是的证明了。

四处不断掀起的叛乱使得魔王开始疲于应付,开始采用仁政则会被叛军视为软弱的举动而提出过分的要求,然而继续使用铁腕镇压的话,那么则会延续乱世的混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而在这种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早就已经酿下了的苦果正在慢慢发酵。

到了最后的话,果然还是不得不用武力开始镇压的吧。

从一开始,天下布武取得和平的理念就是建立在了武力平定的基础之上。开始于武力的政权也必将结束于武力。而利用单纯的“消灭所有妨碍和平的元素”而取得的和平本身。也只不过是一种取舍而已。

争端永远不会消失。若是一味的杀死那些带来争端之人的话,那么总会有一天到那种不得不和几乎整个国家为敌的地步——或许所谓天下布武带来和平的极致,那么就是将所有人杀到只剩下自己以及家人吧。

开始或许还能够镇压。但是到了之后镇压带来的是更多的叛乱,接着忙于内耗之下又引来了国外的觊觎——国外势力的水军还有以传教之名来建立殖民地的殖民者,心怀着野心,希望回归于乱世并且取而代之的国人。在伏见平定天下的盟誓和宴会之后仅仅两年,原来以为可以安享太平的人们就再一次的披甲出征,和南蛮人作战,和叛徒作战。甚至是为了追杀逃到了朝鲜的叛逃者而不惜兴师动众的跨过海峡发动战争。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眼下如此吧。

“主公,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退守虾夷或者四国。虽然路程遥远,但是如果说是我们现在就这样决定了的话,那么未必还没有成功的希望,全国的压制估计是不可能了……但是叛乱军之间应该也是会有着内乱的。届时我们如果养精畜锐的话,就可能会重新掌握全国,您和大殿都很年轻,还有的是时间……”

建立过了的辉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过去,平安乐土之梦也不过维持了两年而已,当曾经所坚信着的东西现在已经被证明失败了之后,那种挫败感果然是存在着的吧——当然,也没有到了真正绝望的地步。毕竟多次出征的话,是以平定全国作为目标而进行的征伐,若是将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让给叛乱者而只是保证一些领土的话估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诚如半藏所说的,希望还是存在的,不应该轻言放弃。

“那么……等到援军到了合流击溃眼前之敌之后,就准备撤退前往四国吧。我的天下,暂且交给你们保管也可以。”

很快的调整心态,然后应对这次的失败——即使兵员损失惨重,即使丧失了绝大多数领地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只要是大家都还在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也无所谓了。并不专注于一时的胜负或者意气,这正是他的想法。

天下一直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是明确的,即使是平安乐土飞快的消逝,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然而,使番的到来,带给他的却不是应许的援军,而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噩耗。

“信长大人在伏见抵抗叛军,奋勇作战,但是有人和叛徒相勾结,打开了伏见的城门入城……信长大人开始还在英勇的抵抗,但是接下来敌人的攻势太过于猛烈。四处的敌军也包围了城池,近卫前久大人的京都驻所部根本无法突破接应。所以…她和浓姬夫人,一起在伏见焚城自绝,尸体并没有落入叛军的手中。”

“啊,我知道了。”

没有预想当中的崩坏,而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接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掏出了怀表然后指挥着部队。

“对方的防御出现了漏洞,就是那个位置。传令下去,猛力突破那个点然后分割敌军,只要将眼前的敌人消灭殆尽之后,我们就可以保证退路的通畅。”

“主公……”

“半藏。通路的安全就麻烦你了,一定要确保安全无虞不能有伏兵,接着各地的城池能够收敛的财物也尽量的带走到四国去,并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只是,等待时机。”

“主公……”

“好了,明白了就快去吧,拖拖拉拉的并不是你的风格啊,半藏。另外也统治大殿还有浓姬,让她们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伏见什么的丢给叛军就好了。我们就在界合流吧。然后一起退到四国。”

看着地图。指着那个通往界的方向。然后画着一条已经不可能的撤退线路。

“说起来,为了这些年平叛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见了,虽然很残念回不到伏见去。但是只要见面就好了,我啊,还是挺想她们的。”

并没有一点点悲伤,而是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主公……大殿她们已经在伏见兵败自杀了啊……”

“哦,我知道啊,烦死了,我又不是听不懂。”

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总之我们只要先行到界然后等着她的合流就好了,我们能够坚持作战的吧。我们能够做到的吧?”

“主公……请面对现实,我们已经失去了……”

的确是想那么说的。

但是。在看到了那个男人浑浊的眼神之后,半藏还是停止了话语。

——那是曾经风光一时,君临于这个国家之人如今落魄的眼神,从来都是接受着一切并且试图改变的人,真是想不到也有会有这种时候,甚至已经拒绝接受现实,开始自我欺骗甚至是充耳不闻。所以……

“啊,是的呢……大殿很快就会和我们在界合流,然后退向四国,我们在那里设有重兵还有足够的粮草,只要躲过这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就能重新掌握局势,然后夺回天下。后路的话,臣下之前已经确保了,请主公您先走吧,现在的战局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恩,那就拜托你了呢。”

“臣下一定幸不辱命,让您和大殿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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