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7(2 / 2)
这两个阶级之间,除了权利和财富本身所带来的傲慢之外,总归还是有一种贫民无法触及到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是卡列宁教给阿列克谢的第二课。
野宴开始的那一天,是一个好天气。
因为已经临近初夏,树木都开始显得郁郁葱葱起来。院子里,山毛榉的树荫将春季的潮热给笼罩了起来,还有不少粗壮的橡树。
野宴就在院子里举行。开阔的地方让人的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
附近的农户们,女人们送来了不少东西。
有新鲜的蓝莓,甚至还有人送来了早熟的草莓。小巧饱满的,汁水清甜。
那送草莓过来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儿约莫八岁的样子,一头红发扎成两个辫子,眼睛的颜色像极了勿忘草,她的母亲还给她绑了和眼睛颜色一样的蝴蝶结,是绸缎的。看得出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安娜原本这会儿是不会来后厨的,但她突然想起还没和萨沙说蜂蜜的事儿。她过来的时候,那对母女都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小姑娘躲在了母亲身后,但没多久又好奇地探出头来,神色略微有些羞涩。
“娜斯嘉。”年轻的妇人招呼着自己的孩子。
那个叫做娜斯嘉的小姑娘于是就出来了,她有些紧张的站直了身体,薄薄的菱形小嘴张开,先是吐了一个空音节,然后才对安娜说出来问好的话。
安娜笑着点点头,她看到小姑娘的发辫就忍不住去摸摸看,然后说:“长得真漂亮。”
小姑娘因为被称赞了,所以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脸蛋红扑扑地,有些骄傲和天真地说道:“因为娜斯嘉像妈妈。”
做母亲的有些紧张,显然是不习惯和安娜这样的贵妇人打招呼,担心女儿的话语会冒犯到对方。
但安娜并不介意,她只是笑着点点头,赞同小姑娘的话语。
“看得出来。”
娜斯嘉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她把草莓拿过,重新捧着,举得高高地给安娜看。
“这些草莓是我和妈妈早上摘下来的,我们一起种的,它们非常甜,现在给您,夫人。”
她想了想又有些害羞的说:“我,我没有钱,这是我自己摘得,给小哥哥……这是给少爷的礼物。”娜斯嘉像是刚想起了母亲的教导,最后又有点磕绊地改口了。
这个停顿安娜心里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没说什么,依旧微笑着。
她接过草莓,然后问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吻作为回礼吗?”
小姑娘害羞地点点头。
在母女俩离去之前,安娜对母亲说:“您把她教得真好。”后者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回了一个恭敬地谢礼。
“瞧,金钱可不是一切。”萨沙嘟囔着,带着些许自我欺骗的安慰。
安娜把草莓带去给阿列克谢。
“这是?”
“来自一个小姑娘的礼物。很美好,不是吗?”她看到金发的少年露出轻快地笑意,他拿着书的样子像一个诗人,但双眼中所流露出的聪慧又像某种锋利的武器。
这有点可惜,他本可以只拿起书本过一辈子。但这又是幸运的,他依旧拥有选择。
安娜怜惜对方,却又敬佩他。
她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不如他们勇敢。不过,她也并不遗憾,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比如,爱她自己,爱她的生活,爱他的丈夫,爱她认为值得的任何人和事物。
不管是小姑娘的纯心,还是少年的微笑,都像是水晶一般,因为纯净而让人心生喜悦。而这一份心情,安娜总是迫切地想要与卡列宁分享的。
他的生活,太规矩,太冷静,太严肃,像是黑与灰。
安娜知道卡列宁并不认为这种充满逻辑性和可掌控的生活有任何不妥,可有时候,往里面加一点阳光和鲜花也不是不可以吧?而最根本的原因则在于,在她这样做的时候,后者表示允许。
所谓的婚姻,大概就是如此。
不管是给予和接受,若是被按上了“强迫”,那与事物本身是否美好就完全无关了。
“我以为”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头,那通常意味着前面的失败。在这段婚姻最开始的时候,看似无所畏惧的安娜实际上也是心中略有忐忑。
这段婚姻,如卡列宁这样的人,你需要鼓起非常大的勇气,才能透过那一层冷静的外表,选择靠近他。
失败并不可耻,难做的是继续越挫越勇。在这一点上,安娜给了自己的脸皮以肯定的认可。但事实上,无论是多优秀的策略和手段,也比不上对方的一句“心甘情愿”。
若是不够爱,任何给予都只是被漫不经心地给轻贱了罢了。而安娜所拥有的的,在这段婚姻中对卡列宁所有的爱和信任,其实根源也就在这里。
“别人总是找不到自己的丈夫,若我告诉她们我从不烦恼这个问题,你会介意吗?”安娜推开书房的门,就找到了卡列宁。
后者脱了外套,只穿了修身的马甲,金色的怀表严谨地放在内侧口袋中,露出表链。他的眉头原本轻皱着,但在瞧见安娜进来后就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显然,政务上他正遇到了一些问题。
做官员的妻子,尤其是像卡列宁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妻子,有一条是需要明白的。就如同女人希望男人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一样,卡列宁显然也不是像安娜的兄长,奥勃朗斯基这样喜欢与妻子谈论政务的人,虽然那多半是一些趣事儿。
安娜从不过分去探究卡列宁的工作。
她了解他,也知道若是她要求了什么,他多半不会拒绝。但那就不是他最想要的。而卡列宁不想要的,安娜就比任何人都舍不得让他顾虑起来。
她用自己的方式宠爱和疼惜自己的丈夫,而幸运的是,做丈夫的也完全懂得回报。
“好吃的。”安娜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她轻快地走到卡列宁面前,和她细细地说了这东西的来历。
女子的声音轻柔又温婉,眼神清亮。
而那些原本被可以强迫的放松,此刻也就随着声音和笑容,而逐渐变成了真正的惬意。
阳光、草莓、妻子,吃下去是满口清甜的汁水。一点点的酸涩也没让这位官员再露出皱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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