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素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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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为金而色白,故曰金素也。

我出生在秋分日,因此取名叫做金素。母亲唤我素素。

母亲在秋分日为父亲诞下一对双胞胎姐妹,我是其中的姐姐。在父亲刚刚为我起好名字的时候,一个疯羽士不知怎么闯了进来,对父亲说,他一双女儿都是与道有缘的。天道轮回,祸福相化,只在一念,说不得就要羽化成仙而去。他说完这些话便飘然而去,父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便为妹妹起名为金羽,又在我及笄之时授小字“仙儿”,取的是压一压批命的意思。可惜,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自小父母便教导我说,素素,你是姐姐,凡事要照顾妹妹。他们还说,素素,你是镇国公的嫡长女,你代表着家里的脸面。于是,我友爱妹妹,恪守礼仪。我总是不断想把事情做得更好,想让自己做一个更好的镇国公嫡长女。为了维护家里的颜面,我几乎可以不惜一切。那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我的责任,我的宿命,或许有一天,那也会成为我的幸福。

小羽是我的妹妹。她是个非常灵动活泼的姑娘,妹妹不仅意味着责任,更意味着血缘的爱。我总是十分疼爱小羽,而小羽也很惦记我。我们是一对很好的姐妹,贵妇们都评价说,镇国公的一对姐妹,姐姐温婉含蓄,妹妹活泼灵秀。她们夸赞着我,目光却总是被小羽的明媚吸引过去。我含着微笑立着,陪她们闲聊,而妹妹无忧无虑地在门廊下扑着蝴蝶,那是我对儿时最久远的记忆。

时常,人们会忘记我只比小羽早出生一刻钟,而我几乎也忘了。

那时候,镇国公府还在西蜀。举家搬迁到京城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一切看起来都那样久远。多雨的西蜀,天空总是阴沉沉的。这样的天空下,日子也变得冗长起来。在一个难得的晴日,母亲带我与妹妹过府拜访,我在那一天的路上认识了仗义助人的聂轲。

聂轲姐姐长我一岁,却比我多出许多见识。她是富商之女,自幼随任侠之风的父亲走南闯北,因此胸襟开阔,谈吐不俗。母亲不是很瞧得起她的出身,可我却偏偏和聂姐姐一见如故。和聂轲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仿佛与晴日的天空一样明朗。她红衣的颜色真是鲜艳,照亮我平淡温馨同时也压抑沉闷的时光。

聂轲姐姐唤我素素。我们很快成为了手帕交。可小羽和聂姐姐似乎天生不对盘,让我很是头疼。聂姐姐在不久后随父亲远去,我们依依惜别后便是数年的不见。

在我十三岁那年,镇国公府举家搬迁京城。不久之后的新年节庆,母亲带着我与妹妹入宫参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个很大气,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女子,妹妹说,她的衣裳真好看,宫里也真漂亮,她将来就想要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和母亲都是笑着,以为她在说傻话。

可小羽是认真的,她当真一心要入宫。人世间至高的荣耀与繁华,那或许是一个女子能站到的最高处?小羽是有这个资本的,她聪明灵秀,活泼漂亮。我的妹妹,我自然愿她一世安好。镇国公府从西蜀迁到京城便是圣上有意彰显荣养之意,若镇国公府的女儿参选,必然是能入宫的。并且,将来也大致能有一宫主位的位置。妹妹想去,那便去。我自会为她侍奉好父母。

妹妹一心要在景宣七年那次选秀入宫,家里自然也会想法子为她打点。那是景宣六年的时候,宫中的贵妃娘娘薨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我想起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不由胆战心惊。后宅阴私我岂会不知。尽管她在去世之后追封为贤德贵妃,并以皇后礼下葬,可容妃的晋封,以及小李贵妃的入宫,都让我为妹妹感到忧虑。我们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争执,妹妹竟对那样盛大的下葬欣羡不已。我不知道我的妹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野心勃勃的样子,但我终究是愿意为她好的。

小羽顺利通过初选,回来的时候,她与我一般无二的眉眼中蕴着飞扬的神采。突然之间我就觉得,既然这是小羽自己的选择,而她又的确渴望那份荣耀,做姐姐的我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小羽撒娇喊我姐姐,她因为快乐而美丽。我摸着她的头发,感慨我们果真是不同的。

但命运的转折往往令人措不及防。那一天,小羽意外撞着了额头昏过去。当我与母亲匆匆赶到,见到的便是一个惶恐不安、缩在被子里已经不认识我们的小羽。她丢失了全部的记忆,如同小兽一般蜷缩成一团。看着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的妹妹,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满心的心疼。

小羽听到要去复选、并且必定入选的消息后,吃惊又惶惑,嘴巴张的大极了。失忆后她仿佛把仪态都忘光了,我心急如焚。可小羽一下子甩开我的手,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她的脸上有野心,有挣扎,有畏惧。最后,她大声对我们仿佛也是对她自己说,她绝不要进到皇宫里去。

可这怎么可能呢。

小羽已经过了初选,复选除非她当众出丑,否则一定会被选中。我把这话对小羽说了,她却仿佛得到了指教一般兴高采烈。我愣住了,从前小羽虽然顽皮淘气,但从不会这样任性自私,不将家族放在眼里。当众出丑不止是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更会连累金家女儿的婚嫁,我们岂能做出这样事来?小羽支支吾吾,我的心却慢慢沉下去。她不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不愿想罢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我的妹妹对待我们一家如同生人?失去记忆的同时连多年的感情都忘了吗?

小羽依旧闹着不肯参选,甚至连“皇宫不过是座囚笼”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样的大逆不道——小羽,你口口声声家里为了名誉不顾你的幸福,可你何曾将家里放在眼里?母亲忧愁的目光,父亲泛白的头发,以及妹妹不改的任性,都让我渐渐下定了决心。或许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我这么做?我苦笑着,推开书房的门。看着正愁闷低语的父母,我微微地笑了,轻声说道:

“让我替妹妹去吧。”

名誉,亲人,宗族。她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是我一力维护的。母亲哭着抱住我,说对不起我。我苍凉地笑笑,依旧温婉地安慰她,去哪里不是嫁呢?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选择。家里对不起我,而我又何尝对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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