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 天平的两端(1 / 2)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从末日幻境转入这个颇有蹊跷的世界还不到一个小时,但却拥有大量关于我在这个世界生活状态和认知情况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如同与生俱来,且毫无违和感,即便,它与我的末日幻境记忆相冲突,然而,由这些记忆带来的真实性和日常感,却是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都无法达到的。即便是在病院现实中,我都揣测了许久,怀疑其为某种相对于末日幻境的意识态幻境,而并非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现实。我用“现实”这个字眼去描述在病院中获得的资讯,仅仅是为了和末日幻境区分开来——毕竟,两者之间存在某种上下层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在我的眼中,却并不是唯一而可靠的。
在我的生命中,影响最为强烈的,无疑是末日幻境——我曾经这么认为,可是,当我“回到”如今这个世界,却足以形容为“醒来”的感觉,这是连病院现实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带给我的强烈感受,足以在感官上,区分出“末日幻境”和“真实生活”。
我从第三者的角度观测自我,自然可以保留以“末日幻境”为主体,向外辐射的思维核心,但是,仅仅从第一人称的感受来说,“末日幻境”相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无疑是“妄想”一般。
我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接受了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是一个优等生,在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城市时,所构建出来的世界观——在这个世界,没有异常和神秘。
也因此,不需要任何对抗异常和神秘的力量、本能和经验。
在这个意义上,末日幻境给我留下的,也就只是一堆妄想的残渣了。
感受性和逻辑记忆的冲突,理性和感性的矛盾,让我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必须承认,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不需要肩负“去拯救谁”这般沉重的责任。因为,没有人需要拯救,我所爱着的人,和此时此刻的我一样,必然也过着平凡而日常的生活。不必担忧末日的降临,也没有被“病毒”感染为末日症候群患者,并因此遭受各种各样的磨难。
世界虽然不是彻底的和平,但却比末日幻境的时代好了不知道多少。尤其在这个国家,人们过的是和平时期特有幸福生活,大多数战争年代留下的创伤。都将在今后的半个世纪里愈合。
正因为没人不幸福,所以,不需要英雄。
所以,不需要英雄高川,也不需要神秘专家高川。我的存在。名为高川的优等生,就仅仅是一名校方眼中的优秀学生而已。
如果这个世界才是真实,那么,我的责任,大概就已经结束了,而我的冒险,也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因为。一切厄运都没有开始,所以,没必要刻意去寻找厄运中才存在的东西,包括“江”。反过来说,如果“江”同样在这里存在,那么。“病毒”也必然如此,而厄运的降临,也就是时间上的问题,这平凡而宁静的日常生活,终将要堕入地狱之中。
所以。我不应该希冀“江”的存在,我感觉不到它了,我是正常人,不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我的体内,没有寄宿着怪物,而世界,也将正常地发展下去。
我不知道,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到底是应该怀着怎样的情绪,是应该微笑,亦或着哭泣,没有异常和神秘,平凡又日常的世界,平凡的我,或许平凡又幸福的咲夜她们,这就是我想要的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承认,这样的结果,对比起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那样的残酷,的确是美好得不知道多少,甜蜜得简直让人晕眩。
可是,为什么,我的情绪无法平和下来,我的血液仍旧在沸腾,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贯穿了我的灵魂。我开始怀念那不该怀念的东西,有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咆哮着,让我去寻找“江”——即便,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比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都要真实,理想而美好的世界,即便,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全都是妄想出来的东西,即便,“江”的存在,意味着“病毒”的存在,也意味着,世界将要动荡起来,也没有关系,也要找到它。
这样的心声,是如此的强烈,就像是挣扎在牢笼中的恶魔,咆哮着要挣脱出去。
我没有理会,只是怀着那矛盾的心情往回走。我想,不管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一一确认那些,在我的生命中占据着一席之地的人们的存在,也是必要的。如果这个真实的世界,不过是中继器制造出来的逼真幻境,那么,我所在意的人们,也必然不会消失;而如果这里就是唯一真实的世界,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不过都是我的妄想,那么,我所在意的人们,也必然在这个唯一真实的世界有一个原型,因为,妄想从来不会无根而生。
“江”对我而言,是极为特殊的,但是,假设这个世界是真实的,真江、咲夜、玛索、八景、系色和桃乐丝她们的确存在,却没有和我产生交集的情况下,我需要找回“江”吗?“江”是“病毒”侵蚀我所爱着的她们,才产生的特殊存在。没有“病毒”,没有感染,没有末日症候群患者,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交集的基点。换句话来说,作为高川的我,可以为了和她们产生交集,找回自己熟悉的一切,从而去寻找“病毒”,引发感染吗?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内心中奔涌的情感,一直都在喧嚣着,让我回到那个惊心动魄的日子里。然而,我觉得那是不正确的,也并非自己想要的。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了,自己之所以踏上英雄之路,尽管事实上已经失败,却仍旧坎坷前行的觉悟——我所付出的一切,是为了拯救我所爱着的人们,但却并非是为了这个拯救过程。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让她们至少不必要再遭受末日症候群的折磨,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让她们摆脱病院的阴谋,回归日常的生活中”的这个结果罢了。为了这个结果。我付出了很多。
既然不是为了拯救的过程,而仅仅是一个美好的结果,那么,和我面前所认知到的世界又有什么差别呢?当灾难的源头不复存在,一切都还没开始,我的觉悟,不就已经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了吗?的确,末日幻境那波涛汹涌的生活,改变了我,塑造了我。让我得到过去从未想过的东西,但是,相比起我不顾一切的觉悟,都想要达成的结果,无疑是可以抛弃的。
哪怕。是人和人之间,那珍贵的情谊,关系,乃至于一个看似璀璨的人生。可以为了什么人付出一切,甚至以死亡为代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为了自己的所爱。在绝望中前进,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既然这些都能接受,那么,又为什么不能接受“一直都没开始”为代价呢?
当我想起自己的觉悟,内心那不甘的喧嚣。便逐渐平息了下去。我对这个世界,也不再具备刻意的想法,这是真实还是中继器的意识态陷阱,其实都没有关系。就像在病院现实,我所需要做的事情。和在末日幻境中也有一定的区别那样,我是否接受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在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要做什么呢?答案其实一开始就存在,而且,无论是在病院现实还是末日幻境,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妄中,都未曾改变过。
我要确认真江、咲夜、八景、玛索、系色和桃乐丝她们在这里的生活,相对于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那残酷的环境来说,是不是一个幸福的结果。与之相比,我的失落,“江”的消失,夸克的不再,神秘和异常的不存,也只是一种必须觉悟和付出的代价而已,以因果线而言,也根本就不需要挽回。
我走回日常的住宅楼,打开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在华灯初上的时间里,显得有些阴暗。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习惯地开灯,因为双亲出差在外的缘故,这个家里都略显空荡。我洗手之后,跑到阳台上,寻找乌鸦的踪影,然而,我却在和阳台相连的卧室里看到了“它”——那是一幅画:乌鸦在大树下,啄食着尸体的眼球。全幅画都用上了冷色调,深沉而充满寓意。画上有绘者的落款,高川,是我的名字。我突然间“想”起来了,这是从小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故事,从而引动的灵感,促使我在参加了油画兴趣班后,所画下的第一副正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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