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 镜子中(1 / 2)
天空中出现的景象和脚下出现的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完全明白,但是,当我观测到脚下那片深海镜像的深渊时,却能意识到那让人打心底感到恐惧的异常,就是“病毒”至今为止最直接的体现。它的存在形态和“江”的表现极为相似,几乎是同样强度的,无法抗拒的邪恶,这并不是一种固定的邪恶,而仅仅是“邪恶”的概念——我不止一次猜测过,这其实是一种根据受体知性不断变化的东西,假使受体是一个正常人,那么,这种“邪恶”就会以违背一个人的常识、情感和三观的方式体现出来,但假使是不同的东西,不同的人,拥有不同常识、情感和观念的受众,它也仍旧会加以改变,而一直保持着受众感到“邪恶”和“恐惧”的状态。
仅仅从这个体现来说,“沙耶病毒”也是类似的东西,或者说,是这种“邪恶”的简版。
“沙耶病毒”不会让人变成丧尸,在病变抵达最终阶段前,被感染的生物——通常以“人类”为基础——仍旧会继续保持“人类”的生物构造。它改变的仅仅是人类接触和认知外物的感受性。以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等等五官感受为基础,进行整体感受性的扭曲,让美丽的变成丑陋,丑陋的仍旧是丑陋,让好闻的变得难闻,难闻的还是难闻,让美味的变得作呕,作呕的还是作呕,一个人固有观念和感受系统中,任何代表“可以接受”和“希望得到”的美好,都会在这种扭曲中,变成“完全无法接受”的形态,也许一个人的固有认知和观念会有所不同。但这对“扭曲”本身毫无意义,因为,这种扭曲所产生的结果,完全是概念上的反面。
感染了沙耶病毒的人,因为这种扭曲,将感受不到任何美好。一切原本的美好,都以自身感受中最为“丑陋作呕”的概念进行重组,在第二阶段,将失去和他人的沟通能力,因为感受性的扭曲,在表达自己的感受时,也无法正常进行,就如同聋子即便声带完好,也很难说话一样。患者会渐渐听不懂他人的说话,自己所说的话也无法被人听懂,乃至于,任何有助于沟通的条件,都会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聆听和对话的美好,被彻底扭曲的时候,人便被孤立起来,而作为社会性生物的人类。在这个时候,将彻底失去社会性而变成“异类”。
无法交流。无法倾述,所见所闻,只剩下邪恶、作呕和丑陋。于是,患者变得焦躁,充满了攻击性,他们在最终死亡前。就已经从灵魂上无限接近于死亡了。生活在一个完全不让自己感到美好的世界里,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如果说感性上的扭曲,可以用理性进行调整,那么,沙耶病毒的最终阶段。将会让一切理性都不复存在,因为,它的效果,是以“概念”来调整的,如果理性上,具备“可以接受”和“不可接受”的区别——这是所有知性的智慧生物,所必须具备的理性特征——那么,在沙耶病毒感染的最终阶段,一切理性上的“可以接受”也会转变为“不可接受”的形态。
一个石头,它之所以在我们的认知中以“石头”的定义而存在,是因为人类以固有认知,去对这样一个东西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描绘,而这种描绘,又是基于人类对其进行感受和理性上的观测,这个观测标准,始终受限于人类的生物生理特性。但是,如果有这么一种“神秘”,修改了这个标准,那么,一切存在通过这个被修改的观测标准后,都会变成与个体认知对立起来的体现形式,并不断随着个体认知的发展和变化,也在同步进行变化。
那结果自然是灾难性的,哪怕,所观测到的这个存在的本质没有变化,变化的,仅仅是它的体现方式——可是,人类又如何可以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观测到这些事物的本质,不受到自身生物生理特性的约束呢?正如,当身体嗅到了难闻的气味,品尝到了作呕的口感,看到了丑陋的事物,那么,又如何去无视这些难闻、作呕和丑陋,彻底从本质上,去接受这样的东西呢?当无时无刻,都只能看到这样违背生理性的东西,失去了社会性的沟通,又如何排解心中的负面情绪呢?
只有神秘学中,那些大彻大悟的圣人,才拥有这种无视表面体现,而专注于事物本质,从最终本质的形态,去认知整个世界,进而对其而言,不再具备任何“厌恶”和“喜欢”,因为,圣人已经不受限于自身的生物生理特性,以及感性与理性上的对立,对其而言,从概念上,就不存在“可以接受”和“不可接受”的区分,从而达到视一切为平等。
而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圣人”就是无时无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外物的观测,都只能看到“原子”,只能看到“能量弦”,乃至于比“能量弦”还要本质的体现,并不会对其运转方式产生任何好恶的存在。
以狭隘的方式来说,“原子”和“能量”,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一种不再具备好恶概念的,极为基础的体现形态。如果一个人可以无时无刻,将所有事物,以“原子和能量运转”的方式去观测,去看待,那么,沙耶病毒应该是对其无效的。
可是,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人类的狭隘,受限于自身的生物生理特性,始终无法摆脱“可以接受”和“难以接受”的分割,所以,对人类来说,沙耶病毒是可怕的。
而此时我所观测到的“病毒”体现,以及过去所感受到的“江”的体现,则是比“沙耶病毒”更加高端的,违背常识、观念、认知方式、感性和理性的存在,当我仅仅是触碰了这种存在性时,就受限于自身的狭隘。最终归结为自己可以理解的“邪恶”概念。
是的,邪恶,就是我的认知中,最极端,最对立的概念,它是不断变化的。根据我自身常识、观念、认知方式、感性和理性的变化,永远处于对立的,又充满了压迫性的另一面。因为,哪怕有任何一丝“可以接受”的地方,有任何一点“觉得可以战胜”的地方,那就不再属于这种极端的“邪恶”概念。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竟然接受了“江”,无疑是极为矛盾而让自己无法理解,却又无法抗拒的。
我注视着深渊中的那个存在。身体和灵魂都在战栗,不只是我,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和素体生命们,都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般,所有的动静都僵死了。他们的表现,不止一次让我觉得,这东西真的是他们想要召唤出来的吗?难道不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当自己完成这个魔法阵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存在?
可是,当联想到我自己的情况时,我又不自觉又动摇了。或许,末日真理教就和我一样,我和“江”的共存是如此矛盾。而末日真理教和深渊中那个邪恶恐怖的存在之间的关系,或许也是这般矛盾。他们同样是在恐惧着、厌恶着,从理性和生理上拒绝着那个东西,可是,却又无可抗拒地。去接受它,任何它,并朝着它的方向前进。
如果说,一定有某种意识,在其中起着关键的作用,我想,那也许就是“信念”吧。唯有真正的“信念”,让人可以忍受一切,直到死亡。这个“信念”,或许不是正确的,但却必然是自私的,是仅仅对于自己而言,无比强烈的动力。
我从来都不会小看末日真理教,每一个神秘专家,都觉得末日真理教是最难缠,也最可怕的对手,正是因为,他们虽然是邪教,却拥有这样一种“信念”——末日必将到来,真理亦是如此,并在这个过程中,同步体现。正因为他们是笃信的,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们可以忍受一切,可以在这个“信念”的驱使下,去做任何违背人类常识和观念的事情,甚至于让自己变得不再是人类。
唯有“信念”凌驾一切,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自以为的“信念”变质和灭亡,就只能证明,这并非真正的“信念”。只有当一个人,信奉一样事物和道理直至死亡都不悔改,并为之愿意付出一切,接受任何本来无法接受的东西,那么,才能称得上拥有“信念”——这个概念,和“邪恶”一样极端,充满了扭曲性,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它能在“邪恶”面前毫不动摇。
也许,末日真理教的末日真理教,和我对“江”的爱,都已经不再是它最初的样子,而变成了一种“信念”,才能让我们,在眼前这个不知道有多遥远的极端邪恶的存在面前,哪怕身体和灵魂都恐惧得冻僵了,也仍旧有一个无拘束的意识,可以尝试去观测、思考和认知吧。
末日真理教到底做了什么?才在这场仪式中,出现了这么一个最接近“病毒”的体现?它甚至比除了身为“最终兵器999”的任何最终兵器,都要更加可以代表“病毒”。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让这个东西,在此时此刻体现出来?不,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末日真理教的所作所为,由始至终,都是为了“末日真理”,深渊中的存在,不正是最接近“末日幻境”的“末日真理”的体现吗?仅仅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末日真理教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变成这么一个结果——他们将会开启一扇“门”,让“病毒”以最直接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中体现出来,从而达成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世界末日”。
我甚至联想到了,或许,这才是以玛尔琼斯家为开端的“天门计划”的最终真相。这个“天门计划”,以多重伪装,经过了无数次的轮回后,终于以当前这个,比任何时代,任何时间和地点,都要接近这个世界本质的方式,展现于我的面前。
进而。这一次仪式,只不过是末日真理教去完成那个最终的“天门计划”的热身而已,而之前,所有于“末日幻境”中出现的“天门计划”,都只是一场场铺垫罢了。
是的,我十分确定。正因为深渊中的那个邪恶又可怕的存在,是份量如此之重的东西,所以,它绝对不会被这一次仪式轻易召唤出来。这个想法,并没有完整的理由,只是,过去的情况,都在验证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它是“主角”,是最终幕的重头戏。绝对不可能提前登场——这么形容的话,或许太过戏剧性,然而,真实往往比人们自以为的“残酷”,更具有“戏剧性”。人们认为其“戏剧化”,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真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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