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7 帷幕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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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怀恩已经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和义体高川的交谈是他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愉悦,这不仅仅在于一些有趣的意识态话题的交流,更在他在醒来之后格外有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由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自己身边的这些朋友带来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中继器更安全的地方,而这个中继器是由网络球努力了许久的成果,他觉得过去的付出没有白费,对比起意识海深渊中那个无可名状的恐怖存在,中继器所展现出的庇护能力就更加具有价值。

桃乐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时,常怀恩也没有紧张和惊吓,反而,这种突然的出现方式让他感到怀念,以物质世界的时间线来说,虽然仅仅是数天,但在意识深潜中,时间感变得极为异常,再加上遇到了那些可怕的事情,重见天日,安稳下来,就不免觉得好似隔了一辈子。常怀恩笑起来,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女孩,说:“好久不见,桃乐丝,太令人惊讶了,我的脑海中关于你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工房中。”他指的是曾经封印了“桃乐丝计划”的工房,但实际上,“桃乐丝”完工之后,两人的确见过面,那个时候,常怀恩其实已经处于深潜状态,之后和网络球众人的交流,都仅仅是一种意识层面上的沟通而已,他当时的压力还不大,所以,可以让其他人无法察觉到,和他们交流的不过是一个意识形态而已。不过,在劫后余生的现在,意识冲击所带来的创伤仍旧没有痊愈,也许永远都无法痊愈吧,常怀恩知道。那种恐惧感深深烙印在了自己的骨髓中,正因为这种强度的创伤,从而导致了记忆和意识方面都不太和过去一样了,对一些事情失去印象,乃至于失去记忆,都是可能的——他还没有察觉。他也知道,如果其他人不提起,自己可能很难察觉。在心理学中,的确存在失忆者感受到自己处于失忆状态的情况,但在更多的案例中,失忆者如果没有遇到明显的事实落差,无法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忆的情况,却更加频繁。尤其这些记忆并不涉及到自己的人格构成,而只是一些工作资讯时。则更是如此。

对常怀恩来说,只要可以确定自己是谁,自己在什么地方,还记得老朋友,自己所肩负的任务,以及自己苦苦坚守的成果,其他的记忆就不太重要了。即便被桃乐丝说是“哲学幽灵”——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他也不觉得该深深苦恼。因为,他还记得那份恐惧。以及带来恐惧的那个不可名状之物,这是在他心中尤其重要的。“你的冒险可是让走火他们伤心了。”桃乐丝说:“不过。我知道你会带来有用的东西。”

“当然,我的冒险可不是无谋的,虽然的确出了一些问题,但现在不也好好站在这里了吗?”。常怀恩释然一笑。

“可是,站在这里的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熟悉的常怀恩,就很值得怀疑了。”一个冰冷又充满了怒意的女声插入进来。常怀恩转头就看到了。那在上一秒还是一无所有的地方,出现了猫女的身影,仿佛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自己此时在注意到似的。这种诡异的情景对常怀恩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既然中继器在更多地方都涉及意识态。乃至于涉及人类集体潜意识,那就是他的专业领域——在这个领域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唯一真正让他恐惧的,也就只有深藏于意识海深处的那些怪物而已。而这种恐惧也并非源于死亡和失败,而是一种贯穿了灵魂的波动,仿佛那些东西本身就体现着“恐惧”这个概念,是无法阻挡的。

对于“无可名状,无法阻挡”的恐惧,想得太多也没用,常怀恩的心态要比大多数意识行走者好太多了。他从来不会因为某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死心眼。

“无论是不是过去的常怀恩都没关系,常怀恩这个存在,无论是实际的人类,亦或者一个哲学的幽灵,都是你们的老朋友。这一点不会因为他的存在形态和时空的流转而改变,我发誓。”常怀恩这么说着,上前用力和猫女拥抱了一下,“还能见到你,真是我的幸运,女士。”

“没错,你实在太幸运了,常怀恩。”走火、梅恩女士、近江和玛索的身影也在常怀恩的视野中出现了,“你应该感谢近江、玛索和桃乐丝,她们在最后关头保住了你的那条小命!”

“是的,十分感谢你们,近江、玛索还有桃乐丝。然后,也要感谢其他人,走火、猫女和梅恩女士,以及网络球其他知情或不知情的朋友。”常怀恩放开猫女,用诚恳又严肃的口吻说:“我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但是,请相信我,我不是罔顾自己性命的笨蛋。只是,这一次我在深潜中看到的东西,要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我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事实发生的时候,我发现它比那种预感更来得强烈——我接受任何惩罚,但是,也许你们可以先听听我的故事?”

“当然,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听故事。”近江说:“希望你的故事有这个价值。”就在寒暄中,所有人落座,常怀恩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然后两侧的沙发,一侧是:梅恩女士、走火和猫女;另一侧是:义体高川、近江、桃乐丝和玛索。常怀恩环顾众人,觉得这样的落座还真有些玩味。不过他很快就抛开了这些无聊的念头,因为,无论谁和谁关系比较好,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坚持的朋友。团结,是网络球特别强调,也是贯穿所有行动的价值观。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才能在未来的恐怖中去拯救什么。在目睹了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后,常怀恩愈发感到未来的艰难,和此刻众人齐聚的意义。

这里的人有伟大的先知,有全球第二大神秘组织的领导者,有可怕的人造人。有不明立场的技术专家,也有来自于遥远东方的强大战士,还有一台中继器的控制核心——他们的身份,代表了不同的阶层、利益和愿景,但是,他们又都是nog的成员。为了在未来中前进,才齐聚在这里。

而这样的场景,让常怀恩感受到了希望和力量。

“我这一次,下潜到和中继器同水平的地方。”常怀恩的话被其他意识行走者听到的话,一定会让他们悚然听闻吧。实际上,即便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走火等人,也觉得这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甚至于,让人听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成就。中继器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某种凝聚和体现。它的存在性当然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但是,按照感性和理性去尝试理解它相对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位置,一定要赋予其一个可以理解的坐标,以形容它的力量,那必然是“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每一次运作,都会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根本性的影响的深度”。那是几乎没有人觉得,人类自身意识可以自觉抵达的深度。是的。人类潜意识就在那里,它的存在,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体现着无人可以说清的高维性质,理论上,人类不需要“深潜”这样的行为。也一直在影响着人类集体潜意识,也同样被人类集体潜意识影响着,“深潜”的说法,其实本就充满了矛盾。但问题在于,所谓的“潜意识”。在定义上,就是人类无法“自觉”的意识层面,包括常怀恩在内,所有的意识行走者,都可以自觉行走于这个定义上“无法自觉”的世界中,本就是一种矛盾——而这种矛盾,则体现出“神秘”的存在和价值。

“科学”是逻辑而严格的,若体现出矛盾,便意味着它在什么地方出错了,虽然也许可以运用,但不解决“出错”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得到进步,甚至于,尝试运用只会带来危险。而“神秘”却是谈不上逻辑和严格的,基于“逻辑”概念才存在的“矛盾”概念,对于“神秘”根本没有意义,所以,当“神秘”展现的时候,用科学观去看待,只会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不逻辑,不科学,没有原理,超乎想象——这些描述所体现的荒谬,却是最能体现“神秘”的特点,也为“神秘”做出人们可以理解的定义。

常怀恩“深潜到中继器所在的位置”,即便在众多荒谬的神秘现象中,也是极为荒谬的,无法解释,甚至于让人无法置信的,即便事实就摆在面前,人类思维固有的逻辑性,也一直在本能排斥这种“没道理,不科学”的事情。

“好吧,真是让人惊悚。”猫女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真的,真的,真的确信,自己的确深入到了中继器的位置——也就是说,你看到了中继器的真面目?”

“我的确看到中继器,但却很难说那就是中继器的真面目,那东西实在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所以,我硬要去将它固定为脑海中的一个形象,就必然产生了很多缺失。”常怀恩眨眨眼睛,说:“即便如此,我也仍旧可以说,我也许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它,并进行了一次整体性的观测。”

“中继器是什么样子?就像是我们之前改造的那一大堆机器吗?”。不止是猫女有好奇心,其他人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网络球构建的中继器,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外壳而已。它就像是一个苹果,物质性的果肉,包裹住意识性的内核,你可以指着果肉说“这就是中继器”,但是,真实的“中继器”或谢能算那个无可名状的意识性内核而已——它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凝聚和体现,所以,它在任何人所在之处,却又无法真正被观测到,将它“装”进一个外壳中的做法,从逻辑上来说,其实也是挺矛盾的。

“我觉得,在不同的人眼中,它会是不同的样子,但是,在我的眼中,它就像是一个漂浮在海流中的堡垒。”常怀恩感叹地说着。在他的心中,正为语言无法准确将自己的心情,和当时自己看到的东西描述出来而感到遗憾,而且,也更加觉得,人类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而干瘪,需要它起作用的时候,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哇哦,堡垒。”猫女认真想象了一下,说:“和我过去想象的不太一样。被你这么一说,反而觉得中继器也不算是很威风。”

“那你觉得它应该是怎样的形象?”近江饶有兴趣地问到。

“我说不出来。”猫女摊开手,丧气地说:“对于无法想象的东西,又如何去描述呢?我只是觉得,应该是一种比自己可能会想象到的形态。更加富有冲击力和震撼。”

“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和自己过去以为的不一样。就像是,我们第一次意识到,神秘真正存在着。”义体高川插话到。

猫女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发出清脆的声音,大声说:“没错!就是那样。一个堡垒?就算潜在大海深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中央公国的三仙岛可比那威风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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