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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员死死压住不作夫的身体。不作夫挣扎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根本就不像是他的体格能够拥有的,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对这点“小事”就感到惊讶了。所有陷入狂躁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有类似的情况,精神上的崩溃也好,在那疯子一般的呓语和躁动中发泄出来的力量也好,全都有过先例。若是放在平时,不作夫的反应之剧烈和突然,或许还能将研究人员打个措手不及,但如今,整个病院里的人都是潜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谁都不敢肯定,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突然就发作,全都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到不作夫发狂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没有谁是感到惊诧的。

当然,不作夫身为研究人员的能力,一定可以给这支缺乏人手的队伍添砖加瓦,而且,不作夫的回归也确实带来了新的情报,他为团队做出的功绩无人可以抹杀。即便如此,当他发病的时候,其他人也只能无奈地将起当作病人对待——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如今在研究方面的资源已经大大不如以前,整个病院都陷入一种诡异而危险的状况中,外界的环境充满了不确定性,如非必要,没有人想要以身犯险,再跑到外面经历那可怕的遭遇。

在缺少资源的现在,研究人员既无法为发病的不作夫提供足够的医疗保障,甚至还需要将他当成现成的研究素材。推己及人,心有戚戚,眼下不作夫的例子,就是所有人的未来。每个研究人员在压倒不作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其实,不作夫会发病的预兆,在他进入观测室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只是当时还没有抵达总结一次次实验数据后所得出的“临界点”而已。

如果要说不作夫的这次发病给其他人带来的怎样的警示,那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在这个病院中,末日症候群患者状况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发病的临界点也越来越低,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人陷入精神的疯狂之中,如今自己等人所在的封闭环境,只能防御外面的威胁,而完全无法抵御那来自于自身的异常。

每一个研究人员都如履薄冰,他们十分清楚,之后类似不作夫的情况会愈加频繁,就如同俄罗斯轮盘赌一样,没有人可以逃脱在外。而他们自己必须在这不清楚到底还剩下多久的时间里,承受这种同伴不断发狂,自己也朝不保夕的压力,在这种可怕的压力中,竭尽全力去完成研究——无论什么时候,那黑暗而绝望的未来只会越来越沉重,自己到底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没有人可以有一个明确的判断。无论如何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完全没有“会好起来”的预兆,不是吗?研究人员面色沉重,彼此对望,却沉默无语,不作夫已经不再挣扎,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他的一只手在挣扎中被砍断了,而砍断这只手的研究人员也完全不想要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来,似乎只有将自己的脸隐藏起来,才能获得那渺小的安心感。所有注视这一幕的其他人都没有抱怨这些同伴血腥而粗鲁的做法,因为不作夫的表现,完全就像是将他们看成了“怪物”一般。

不作夫和过去的那些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样,陷入了一个扭曲而自我的精神世界里,这就是目睹这一幕的人的判断。

过去的例子中有很多病人都是这样的表现,他们无法相信身边的人,因为,反映在他们脑海中的那些正常的事物都变得可怕,让他们不由得产生了自己被迫害的幻觉,而且,这种幻觉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烈,直至完全占据他们的脑海——在心理学中,这只是一种经典常见的精神妄想,但是,当病人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时候,又并非是简单的被害妄想。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会并发复数的精神心理疾病,并且会随着病情的恶化,并发精神病的种类和数量都会增加,在最新的统计中,在变成LCL之前,末期的病人可以确诊的精神疾病已经达到了数十种。

复杂的病情纠缠在一起,不仅仅是精神上,就连肉体也会产生异化,让病人充满了攻击性,有着非用激烈手段无法制服的冲动。在最危险的时候,对待这样的病人,只砍断一只手都算是手下留情了,直接射杀病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在这个病院里,没有人会想要用死亡去威胁病人,也没有人希望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去对待病人,因为,这对研究根本就没什么好处,病人也不会因为手段激烈就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

不作夫挣扎的方式在大多数人看来,其病人并没有恶化到只能置其于死地的地步,他在受伤时表现出来的痛苦,在发狂时所发出那些非人的嚎叫,都充满了人性的感觉,而非是兽性。只是,没有人能够弄明白,不作夫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他们只能猜测——

试图将不作夫断臂紧抓着的古怪笔记本取出来的那名研究人员终于掰开了断臂的手指,仅仅从花费的气力,就能看出不作夫对这本古怪笔记本的看重,但是,谁都不清楚,里边到底纪录了些什么。而且,笔记本的样式根本就不是这个封闭研究所统一的样式。正是为了区别出什么是“外来的物品”,什么是“内部的物品”,由此加强安全保障,所以,每一个研究人员的日用物品都是统一的,进而,任何非统一样式的物品,都会被收容在特别的仓库里。

不作夫一进入研究所就已经接受过检查,只要程度没有失误,理论上不可能还留下这本明显来自于外部的笔记本——那么,不作夫究竟是如何把这个笔记本保存下来的呢?又是为什么会在疯狂的时候,会对其表现出如此的执着心呢?

显然,这个笔记本很可能隐藏了某些不方便公之于众的秘密,但于此同时,也必须考虑到不作夫的病态和笔记本的关系,无论要拿起还是要阅读,都必须慎重。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如今已经变得危险重重,哪怕只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笔记本,也不由得让人感到恐惧。

拿起笔记本的研究人员没能将笔记本递给其他人,他就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般眨了眨眼睛,脸色的纠结就像是听到了关于自己的糟糕预言般。除了给不作夫进行急救爆炸的人员,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研究所中的空气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变得紧张又寂静。

“没人要看吗?”研究人员像是问其他人,又像是自言自语,“还是我来吧。”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不作夫在其最后的疯狂中所表达的意思,会否就是警告其他人不要去看笔记本中的内容呢?他这么想着,手心和背后都迅速渗出冷汗来。

在打开之前,他犹豫了数秒,还是将笔记本死死按住了。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看里面的东西。也许,不作夫就是这么喊的。”他说。

“你肯定?”有人问。

“不敢肯定。”他说,“如果有人想看,那就应该由那个人打开,不是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似乎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还刻意举了一些例子:“根据我们的统计,文字和声音导致病情恶化的例子已经有很多了,因为看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突然发病的例子也不少。在正常人眼中根本就没什么奇怪的内容,有可能就是病人发作的主因。”

“你害怕了?”又有人问到,不过,并不是诘问的语气。对方能够谅解这种昭显自身脆弱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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