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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贾赦,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过分。事实上,若说原本的他还略有些在意贾母,那么如今的他却是恨不得直接开口将贾母气死或者喷死她算了。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唯独就他,家有一老纯粹祸害!
“好,咱们接着说。老爷子突然就没了,我也没接到口讯,您老人家是知晓的,却觉得我这人不着调,故意隐瞒着,对罢?让我想想,以往王氏曾经插手过劝谏复立太子的事儿,也就是说贾政是知情的,还是王家那头也是知晓的?”
贾母沉默不语。
“若说王家那头知晓,那么知情者必然不是王子胜!就那蠢货,但凡知晓点儿甚么事儿,回头一喝酒准倒个底朝天。所以,王家知情的是王子腾?那家伙倒是装的像模像样的,原来也是包藏祸心。啧啧,我说呢,不过是贪墨军饷的事儿,怎的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圣上还哄我说数额太大,当我三岁小孩?分明就是查到了王家的底!那史家呢?史家那头怎么说的?”
面对贾赦的逼问,贾母依然保持着沉默。
然而,贾赦只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要我说,史家那头,保龄侯爷也不知晓罢?毕竟他打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真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了他,指不定活活吓死他。对了,老侯爷没了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岁不到罢?其余两个更小,所以知情的是老侯爷夫人?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四大家族全部出现了断层,不对,薛家未必,可贾赦同薛家那头几乎没有任何往来,连逢年过节的拜访都省却了,唯一也就是节礼年礼的来往了,可这些事情并不是贾赦经手的,所以薛家那头是个甚么情况,他全然不知。
可其他三家却是可以推断出来的。
荣国府这头,若非贾赦先前猛地觉醒了,他估计到如今还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呢,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掌着府里的便是二房了。王家、史家估计也是如此,王子胜是个出了名的窝囊废,偏王子腾能耐得很,撇开长兄继承家业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史家则是只要想法子让保龄侯爷病重即可,要知道直到如今,保龄侯爷膝下也不过唯有一女,一旦他没了,二房、三房皆可以取而代之。
到了那时候,三家并金陵的薛家,指不定就是四家联手鼎力支持前太子,然后一块儿玩完!!
这都叫甚么事儿啊!
“我不管你们以往是怎么盘算的,也不管你们是不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头,总之这事儿让我知晓了,就别想按着你们的计划行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圣上判了我死罪,也好过拉着阖府上下一块儿玩完的好!”
贾赦算是真的豁出去了,这事儿明显已经不能善了了,好在就他看来,死罪应当是不可能的,哪怕真的要死,让贾敬去啊,让贾母去啊,反正他是想带着自家人好好过日子的。
不想,这话一出口,贾母简直要疯。
“你怎么能这般?之前你到处追讨欠银已经被所有人厌弃了,如今你竟是连丁点儿亲戚情分都不顾了?万一圣上怪罪下来,你就是千古罪人你知道吗?!”
“稀罕!还亲戚情分呢,您老人家可真的是越活越天真了,我跟您实话实说了罢,莫说这亲戚情分,我连母子情分我都不想要喽!”贾赦极是响亮的嗤笑了一声,“您老人家自求多福罢!”
话罢,贾赦也不管琏哥儿、十二等人如何,直接转身拂袖离开。
只是他尚不曾出门,贾母已经放声痛哭起来。然而,这并没有甚么作用,贾赦连个顿儿都没有,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荣庆堂。
再看其余几人,琏哥儿一脸三观崩溃重建之中,仿佛被人强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蓉儿更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要知道若真的出了事儿,他身为宁国府的继承人,身为那甚么前太子的准女婿,他就是必死的那个;也就是十二,仍是立在那里,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有心想要说点儿啥,又心知这会儿没人会有心情听他瞎白活。
半响,十二只能伸手去拉他哥:“行了,哥你就起来罢,多大点儿的事情哟,这不是还有爹他在吗?甭管出了啥事儿,他都顶在前头,又不用你出马的,至于吓成那样吗?你仔细想想,你差一点儿就可以让前太子唤你一声弟了。”
琏哥儿原本听了十二前头的话,正准备努力的起身。结果才起了一半,就听得十二后头的话,登时吓得再度一屁股坐倒在地,正好摔在尾椎骨上,疼得他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哟哟,还真就给哭上了,至于吗?”十二蹲下身子去瞧琏哥儿,努力安慰道,“没事儿的,这有啥大不了的,你想想,那秦氏是前太子的闺女,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回头圣上都能唤你一声弟了。”
“你闭嘴!”琏哥儿又怕又气,直接吼道,“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十二伸手摸了摸鼻子,想着这是他嫡亲的哥哥,还是别气他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也是真麻烦。登时,他只老老实实的住了口,拿手去拉琏哥儿。
琏哥儿是真的腿肚子打颤,借着十二的胳膊,才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旋即立刻去抓一旁的椅背,这才稳住了身形。抬眼见十二真的不说话了,琏哥儿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你不怕?你就真的不怕?”
“怕啥?”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十二一时有些茫然。
“咱们家莫名其妙的就跟皇家扯上了关系,你就真的不怕?”琏哥儿震惊了。
然而十二比琏哥儿都震惊:“这有啥好怕的?不是挺有缘分的吗?”没想到啊没想到,本阿哥这辈子还能跟皇室扯上关系,虽然这关系是有点儿远了,不过聊胜于无罢。
这话一出,琏哥儿看向十二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懵了半响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个禽兽啊!”
“别介,我怎么你了,你就这么说我?”十二格外不解的望着琏哥儿,又瞥见蓉儿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难得的同情心泛滥,当下就拿脚踹蓉儿的屁股,让他赶紧起来,“还傻坐着干啥?起啊!”
蓉儿拿手撑着勉强起来,结果身形还是摇摇摆摆的,眼瞅着又要摔倒,这回十二总算没束手旁观,伸手拽了他一把,无比嫌弃的道:“可以了你,险些当了郡马爷的人,居然这么经不起打击。”
“三叔叔,求求您了,您别在损我了,我都要被吓死了……我我我、我如今该怎么办呢?我还怎么回府里去?我不敢啊!”
“那就别回呗。”十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蓉儿,还给他出馊主意,“左右都是亲戚,你又比咱们都小一辈,就算住在后宅又如何?正好,我那院子就我一人,回头让人将厢房收拾收拾,你将就着住几晚还不成?”
“这……能行?”蓉儿愣了一下。
“有啥行不行的,管他呢!就算事后你祖父骂你,你不会把黑锅推给我爹啊?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我一点儿也不想来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烦透了,哪次我不是拿我爹说事儿?就说我爹不让我来,或者我爹逼我做学问,借口那就是人找出来的,算个啥!左右老太太也不能跟我爹对质,对质了我也不怕,大不了回头被我爹骂一顿,能少块肉还是怎的?”
甚么叫做混不吝?
这就是!
凭良心说,蓉儿今个儿也是真的涨见识了,因着之前他跟迎姐儿打的交道比较多,跟十二认识归认识,毕竟称不上熟稔。如今倒是好了,才这么一小会儿,他算是看透了十二的本性。用一句话来概括,完完全全像了贾赦那混球。
最为关键的是,人家贾母就在上头坐着呢,就这般大喇喇的把话说出来,不说害怕了,连半点儿尴尬都没有,人干事儿?
见蓉儿眼神一直往贾母身上瞥,十二直接拿手往蓉儿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道:“得了罢,原就是小事儿一桩,搁在素日里她也不会拿我如何,如今这会儿……她自个儿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个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儿?她是疯子又不是傻子!”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贾母终于开口了。
“走了走了,赶紧走。”比起十二,琏哥儿还是有些良知,赶紧一手拽着弟弟,一手去拉蓉儿,忍着尾椎骨的疼,将俩人连轰带拖的扯了出去。
结果,十二还有闲工夫跟蓉儿瞎扯:“瞧见了罢?其实要我说呀,二丫头对你挺好的,虽然打小没少欺负你,抢你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还打你骂你折腾你……不过总得来说,她对你还是挺好的,是罢?”
蓉儿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知晓该说怎么才好了,只能顺着十二的话头,吭吭哧哧的应着。
十二却道:“所以你也要对她好点儿,以往你个头小,每次打架输的那人都是你。如今你个头也长了,力气也大了,回头立马找她打架去,这回保证输的人是她!”
“行了,你闭嘴罢!”琏哥儿一个没忍住,伸手拍了十二一下,扭头对蓉儿道,“你别听他的,二丫头如今越大越一肚子坏水,连我娘都说了,咱们几个哥儿姐儿里头,最最像我爹的就是二丫头了。就算你如今打得过她,可也得小心点儿别被她给算计了,她比小时候可怕多了!”
“嗯嗯嗯。”蓉儿无脑附和着,然而事实上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将定下来的亲事退掉。
甭管是郡马爷还是咋的,他都无福消受。哪怕回头娶个家生丫鬟,也总好过于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罢?左右他对于妻子的要求不高,甭管娘家如何,老实安生是重点,甭管品貌如何,不惹是生非才是顶顶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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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蓉儿索性就在荣国府住了下来。当然,荣禧堂和荣庆堂都是不能去的,就算是近亲好了,到底年岁大了,这样也不合适,哪怕是他的嫡亲姑姑惜春,总不能混在一道儿玩,再说他也实在是没心思玩。索性就顺着十二的意思,搬去了他那院子,缩在东厢房里躲着。
说是躲着一点儿都不夸张,蓉儿是真的被吓怕了,这跟当初和迎姐儿闹腾还不同,毕竟就算被迎姐儿打个半死好了,那也绝对不可能有性命之虞。而如今,一旦弄个不好,指不定就把小命给交代了,甭管那秦氏是多么的美貌,哪怕美如天仙,他也自觉无福消受。
又因着十二是有差遣的人,不可能总是陪着蓉儿,就连跟蓉儿最熟稔的迎姐儿,如今也忙活得很。蓉儿闲来无事,就干脆在房里看书,好在十二这儿旁的没有,各类书籍典藏那是一应俱全,哪怕无心学问,手头上有点儿事情做,也好过于胡思乱想。
甚至蓉儿都想过了,要是他祖父最终还是逼着他娶秦氏为妻,大不了他就去投奔他老子。虽说这些年来,他跟他老子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更谈不上父子情,不过有一点却是让他格外放心的,那就是贾珍一直没能再有孩子。因着这一点,蓉儿自觉就算没啥父子情份,见他去投奔,总不能直接将他赶出来,他的要求也不高,能保住小命就好。
就因着蓉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于都准备放弃宁国府的继承权了,也因此,当贾赦告诉他,秦氏没了的时候,他是懵的。
秦氏,没了。
尽管贾赦并不曾很详细的解释事情的原委,不过单凭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足以让蓉儿吓得心神俱裂了。他当然不会去心疼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相对来说,他更加心疼自己,万一这事儿并不曾被提前察觉,是不是将来等待他的会是跟秦氏一样的下场呢?
不过,就算是这般想着,蓉儿也没有追问甚么,只是故作淡定的向贾赦道了谢,回头仍旧缩在十二院子里,连宁国府都不敢回。
贾赦倒是懒得理会蓉儿待哪儿,左右这小子以往赖在荣国府好几年都没交半点儿伙食费,再加上他嫡亲姑姑惜春也一样,混吃骗喝的都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回头,面对那拉淑娴和十二的联合审问,贾赦有些吃不消了。
“咋回事儿?没咋回事儿呢,这外头的事儿,用不着妇道人家来烦恼。淑娴,你只管好生在府里享乐,顺便照顾一下五儿,再不然你就跟想要孙女也成呢,去跟琏儿媳妇儿讨就是了。别管这些有的没的,有我在呢。”
然而,那拉淑娴和十二仍直勾勾的盯着贾赦。
那拉淑娴:“老爷是嫌弃我妇道人家不懂事儿不知理儿?”
十二:“我可不是不懂事儿不知理儿的妇道人家!……唉哟!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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