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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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成功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这一生。

可是,她喜欢什么呢?

她的视线落到桌上的几本画册上。

阮眠闭了闭眼,又睁开,换了一只画笔,在白纸上打线条。

她用左手用力握住右手。

不行,还是抖,不停地抖。

她喜欢画画,可是却连最基本的线条都打不出来……

阮眠丢掉画笔,指甲在纸面上轻轻抠着,来来回回。

许久后,她停下动作,深深吸一口气。

白纸的正中间布着深浅不一的凹痕,她慢慢对上光,纸面隐约浮现一双眼睛的轮廓。

狭长的眼,眼角微微往上挑,醺时眸底深处会有迷离的光。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她对着看了很久很久,叹息一声,锁进抽屉。

去过几次洗手间后,肚子变得空空如也,阮眠寻思着下楼找些东西吃,还差几节台阶,脚步就生生停下来。

客厅里的一幕让她眼睛深深刺痛。

小哑巴坐在中间,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三人依偎着看电视,笑得不知多开心。

一个念头像毒蛇信子一样舔上阮眠心头——

他们根本不配这样幸福,这是对含恨而终的母亲的最大讽刺。

她吓了一大跳。

这个可怖的念头驱赶着她逃离,不能再在原地停留哪怕一秒。

屋外,狂风骤起,很快大雨倾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被严严实实地覆盖住。

阮眠用力关上门,趴在床上不停喘气。

半夜,雨还下着,她被饿醒过来。

刚从床上爬起来,双腿间涌出一股热流,她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停了两个多月的月事终于来了,却是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夜晚。

蛰伏已久,来势汹汹。

她又冷又疼,翻来覆去,又出了一身的汗,熬了大半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昏睡过去。

迷糊间,有人在说话,尖锐的声音扎人耳朵,阮眠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好不容易撑开一条细缝,又被明亮的光刺了回去。

她费力去听,只听到零碎字眼,“……低烧……自己会退……”

“没事的,”保姆又说了一遍,语气开始不耐烦,“只是低烧……”

再待下去,桌上摆的午饭该凉了。

应明辉不停摇头,满脸焦急地看向床上的人。

保姆见劝不动他,只好先下楼重新热饭菜了。

阮眠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然后一只小手搭在额上,软软的,又有暖风吹过来,一下又一下。

怎么没有用呢?

应明辉鼓着腮帮,憋得小脸通红,又吹了几下。

还是没有醒,他害怕极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阮眠脸上。

他拍她的脸,无声、用力地喊她,“姐姐!”

趴在她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发过一场烧,醒来就再也不发不出声音了,没有小朋友愿意再跟他玩,他们都在背后叫他小哑巴。

“辉辉,下去吃饭了。”保姆又推门进来。

今天一大早那夫妇两人就急急地冒雨出门去了,听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她本来想着可以清闲点的,可没想到中午了,那女孩还没下楼吃饭……

她直接把无动于衷的小孩抱起来,苦口婆心,“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再说,她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你呢……”

应明辉在她怀里不停扭动,可终究拗不过她的力气,被抱下楼去。

阮眠的烧在将要天黑时终于退了。

她浑身虚软无力,不经意瞥到床边桌子上放了一碗面条。

面已经有些糊了,没有放油盐,吃到嘴里索然无味,她一口口吃下去,木然地吃完了一整碗。

洗完热水澡,身上才舒服了些,一看到桌上堆的书,阮眠又是一阵头疼。

台风停课一天,作业也比平时多,光是卷子就发了四套,她昏昏沉沉睡了将近一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阮眠翻出一张英语模拟卷,开始做起来。

夜深人静,雨也停了,推开窗户,凉风宜人。

她打了个呵欠,手上正写着的语文卷子还剩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命题作文:回到原点。

她对着看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先慢慢在方格第一行中间写下题目,写完最后一个字,“啪”一声,灯全部灭了。

黑暗从四面八方爬进来,瞬间笼罩住整间屋子。

阮眠用力握住笔,安慰自己,没事的,应该是台风造成的线路故障,很快就会好了。

等了半个小时,电力还没恢复,她从角落里找到一根旧蜡烛,点上,微弱的橘色光芒散了开来。

她就着烛光继续写作文,“……回到原点,如同尘归尘,土归土,这不仅是大自然的法则……”

快写到结尾了,睡意也越来越沉。

她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一楼的落地钟敲了十二下,钟声在黑夜里幽幽回荡,原本歪着脑袋休息的鸟儿突然受惊般从书架上跳下来。

轻微的“砰”一声,烧到一半的蜡烛被撞得应声而倒,画册上头顶羊奶的牧羊女的笑容映在一片橘红的火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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