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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话语落在耳畔,每一句都离不开连隐南。容洛在一寸寸不断加重的力道下摸索到袖中的信件时,视线已然是模糊一片。

“谢家谋反……之事……明崇已经告知……明辕。”奋力将信件抽出,容洛声音沙哑,“谢家……谢家也知道明崇……今日入宫,如是明崇死……明辕身世与谋反之事……立时会昭告天下。”

容明辕其实还未得悉此事。但生死之间,容洛也未曾预料到皇帝的举动,只要能保住性命,此刻她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

果不其然,皇帝虽不怕杀容洛,到底却害怕容明辕的身世曝光之后被揭露的所有真相。譬如向氏有他扶持,譬如他因私欲放任买卖官职、借机发展臣子,更譬如,他作为后手诬陷忠良谋反一事。

脖颈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容洛跌坐在地,狼狈地飞快吐息,视线依旧是迷蒙不清。

皇帝想杀她的心思,容洛是万分深知的。前世谢家崩塌,她无所依靠时,便随时准备着被皇帝取走性命。但准备一无所用,皇帝至死未曾对她下手,文成帝容明辕更是只利用她而不杀她。此下前世不曾遭遇过的事险些遭受,容洛心中毫无惊骇,仅是在死亡快降临那刻感觉到了一种不甘。

与前世夺嫡失败的不甘并不一样,现今感觉的不甘,更多是她不愿就此止步与死在皇帝的手中。

为帝者掌控生死的权利容洛第四次得以感受。捂着喉头,容洛视线缓缓清晰。看着皇帝面色沉郁地瞪视着她,容洛扬笑,每说一字都带着强烈的痛感:“明崇今日进宫,为的就是把信送给父皇。这信早前明崇就得获手中,不一早动作,只是打算着将这物还给向氏,眼下,向氏的党羽大抵已经向刑部揭发向氏的作为了罢……”

皇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明崇想同父皇做个交易。”跌跌撞撞地爬起,容洛扶正发间步摇,拢了大氅遮挡颈上的青紫。面上依然挂着笑:“明崇入宫前曾答应穆夫人三个条件。只要父皇答应废后,明崇将以性命同整个谢家担保,这三个条件必当达成。”

未顾忌皇帝的神色与不愉,容洛慢慢抽了口气,道:“一,谢贵妃亲子燕南将不会回到宫中恢复身份;二,燕南永不会继承皇位。”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容洛抬眼,“第三,明崇将与整个谢家扶持十皇子容明辕登基为帝,不得僭越,不得把控,一世为臣。”

燕南是皇帝最大的顾忌。三个条件里有两条将燕南身份定为了普通百姓,无异于是当真让谢家失去了更大的权势,而第三条则是对容洛与谢家极大的桎梏,不单是除去了第二个女帝的意外,连谢家会否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可能都彻彻底底的扫除。容洛此时对皇帝说出此事,不必说,谢家定是已经答应了下来。

一时静默,二人都不再做声,皇帝怒气未减,容洛则是温笑着等候回应,模样仿佛没遭受过生身父亲痛下杀手一般。

穆夫人是人精一般的存在,三个条件将顾虑全部排除。皇帝溺爱于穆夫人,本也该痛快答应。且此时容洛已将诸事做尽做绝,向氏是再无生路,他亦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但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生出许多不快来——这种不快宛若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连隐南退居太后执掌大权,他虽是皇帝,却空有名头。如何都斗不过连隐南,格外的无力。这种无力如今又一次出现,令他尤为不愉。

“六年前朕便该杀了你。”皇帝悻悻道,“滚!”

便是答应了废后。

既得了话,容洛不再久留。掉落地面的信件也不捡起,她直接福身告退。在此之前再无异动,只离去时殿门内爆发出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让容洛眼波一顿。

但此事与她再无干系。抬步上了轿辇,容洛记挂着颈上的痕迹,让秋夕捎了话给元妃便回了府中。归家时是午晌,容洛一路冻得满脸青白,到了院子就直接沐浴更衣。何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也瞧见了容洛脖子上的指痕。让人去盛太医那儿拿了药,何姑姑低着身子给容洛轻手轻脚地上药,见容洛略略皱了眉,心疼道:“殿下与陛下是亲生父女,陛下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俗语说得好,孩子是爹娘身上一块肉。便是再如何,也万万不该如此。”

何姑姑满心满眼地疼惜,容洛虚瞧向她,缓缓一笑,模样并不在意,“皇家不比普通人家,情分都是淡如水的玩意。”轻轻拍了拍何姑姑的手背,容洛看向踏入门中的恒昌,问道:“都去了么?”

“想活命的大臣都去了,刑部得了折子便交到了陛下那处,眼下已经派了刑部去搜家。”恒昌揖首,“方才奴婢回来时,刑部已经搜出了向氏与山南道官员谋反的信件与其他的东西。殿下不知,向氏是当真有谋反的心。除宁将军放进去的东西以外,刑部的人还在向启誉的房中搜出了他同契丹勾结的证据,奴婢往刑部打听了一下,向启誉是按月往契丹送出长安与朝廷情报,这月本当将长安城坊市与军队部署图送过去的,没想今日遭遇搜家,是及时被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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