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识1997(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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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识1997(1)

2018-04-15 作者: 老斐

第一章 初识1997(1)

我和老铁是在97年春天认识的。也是在同一天,我认识了于烟。

广州的春天很短,当你还裹着冬衣,在阴沉的天空下郁郁寡欢时,有天突然发现房子各处的墙上和地上渗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珠。潮气来了,带着海洋气息的南风吹过来了,这时所有的地方都是湿露露的,所有的屋子里都散发着一种黏黏的霉味,人总是恹恹欲睡。这就是广州的春天。而当哪天这些水珠突然消失不见,门外烈日当空时,春天就过去了,漫长的夏天来临。

那年的春天,有个叫“广州音乐公社”的民间音乐团体组织了一场音乐会,参加演出的都是广州本土一些没名气的原创音乐人,歌手或团体。此次演出的目的在于扶持本地音乐,推广新人踏入乐坛。

我参加了那场演出,所以在我以后的简历里也是这么写的:1997年春,踏入乐坛。但其实多年以来,我都不知道这个坛在哪里,不知道那坛上有什么,更没有什么坛主啊管事的发些狗血符咒,让我风雨不侵,刀枪不入。

我特别地记住了那个春天,那场音乐会。是因为我发现缘分并不是单一的线条,而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而那一天就是我是多年来乱麻般生活地唯一线头。

一切的改变都从我参加的那个音乐会开始。

我去参加这个音乐会是因为阿宇。阿宇是个盲人歌手。他不是先天盲的。是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然后就慢慢看不见了。他长大以后父母去世了,家里人把他送到一个残疾人福利工厂。然后就再没管过他。

在工厂里,阿宇的工作是把一张张裁好的硬壳纸叠成纸箱,这工作除了用手,什么都不需要。所以阿宇的工友里有一样和他盲了的,也有聋的,哑的,还有不聋,不哑,不盲的智障。那几个聋的哑的从来不跟他沟通,那几个智障倒是经常找他说话,开始他很认真地回应,后来发现根本对不上话,也就不理了。剩下两个和他一样的盲人,却是先天盲,对这世界一无所知,全凭想像。他们想象中的世界和阿宇盲之前看到的世界相差甚远,阿宇也不知道怎么向他们形容。所以阿宇越来越沉默。

他以为他会这样百无聊赖到死,直到有天工会领导交给他一把吉他。这把吉他是夹杂在一堆社会捐赠品里的。好像是当时有一个双眼被炸瞎的老山战斗英雄弹着吉他在电视上唱了一首歌,感动了整个社会,也感动了某个好心人,所以他捐了一把吉他给福利厂。工会领导看看手下的工人,聋的没法听,哑的没法唱,智障的更别提了,只剩盲的了,一问,还只有阿宇小时候见过吉他,所以就给了他。

阿宇说那把吉他挽救了他在绝望的黑暗里渐渐沉溺的生命。

对于一个盲人而言,学琴的艰难可想而知,阿宇不怕,他说他有的是时间。

每次跟我说起学弹琴,学识谱的各种千辛万苦,阿宇脸上的神情都像个革命者般光荣和骄傲。从这我明白了当年那么多穷人义无反顾跟着红军走的原因了,那就是当时他们和阿宇一样什么都没有了。红军给了他们希望,音乐给了阿宇希望。

而我是从阿宇那看到了希望。

我刚到广州时,广州那时是中国的流行音乐基地,大大小小的唱片公司几十家。我拿着自己写的歌曲,录的小样带满怀希望一家一家地送,足足跑了三个来月,最终都石沉大海。没有奇迹发生,没有人回复。

我那时很年轻,轻易地把这归结于天妒英才,生不逢时。沮丧之余,觉得音乐离我越来越远。慢慢我的心也就淡了。

有天我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阿宇。据报道是有一盲人歌手身残志坚,自力更生,靠街头卖唱为生,坚持音乐理想。于是我就跑去报纸说的地方去看。

阿宇卖唱的地方是一个广场,人流很大。人声鼎沸之中,阿宇唱得声嘶力竭。不知道是因为他是盲人还是因为小有名气,保安对他很和善,别的小摊小贩,走鬼卖艺的都被撵得鸡飞狗跳,只不管他。所以他那总能围不少人,收入也不错。阿宇的歌声悲怆沧桑,听着让人难过,我在一旁静静地听了很久,然后放下些钱走了。

从那以后,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看他唱歌,慢慢就熟了,闲的时候我们就聊聊天。有一天天气很冷,广场上没什么人,阿宇唱了一会也准备收摊了,我说请他吃饭,他答应了。那天在一个大排档上,我们喝了很多酒,都有点醉了,我拿着他的吉他弹唱了几首自己以前写的歌,他很认真地听了,问我为什么不坚持下去,我说没希望了。他很惊讶,说:“我都没放弃,你怎么会觉得没希望?”我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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