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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殷雪虽有必死之心,老天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就在洛滨的剑尖欲穿透殷雪的心脏时,整个人突然僵化般一动不动。
“堂堂大百里重臣,受先皇礼遇重用,更赐免罪金卷,如今却要背信弃义,狠心杀死先皇唯一的子嗣,洛滨,本宫看不起你!”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洞口处,靳云轻缓缓走了进来,锐利的眸子迸发着凛冽的怒意。
“你……你是谁?”洛滨只闻其声,便已感觉到了那股锐不可当的气势。靳云轻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踱步走到洛滨面前,心疼的搀起殷雪,下一秒,燕南笙亦将百里玉搀扶起身。
“你是……靳云轻!你是大百里皇后,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而且你不是……”洛滨不可思议的看向靳云轻,眼中尽是质疑。
“而且本宫不是个傻子么,怎么会说出那么一大段慷慨激昂的陈词?对不对?”靳云轻冷笑着转身,幽冷的眸寒冽如冰。
“你不傻……原来你不傻!那后宫里的那些事都是你在搞鬼?鸿弈对你那么好!”洛滨愤怒看向靳云轻,眼底涌出一抹狠意。
“先皇对将军何尝亏待过!你又是如何以怨报德的?你偷了先皇的女人,给先皇戴了顶那么大的绿帽子,你还要杀了先皇唯一的儿子,让先皇断子绝孙,你更让自己的儿子当上了皇帝,窃取了先皇的锦绣河山!比起忘恩负义,筱萝不及你百分之一,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筱萝?嗯?”靳云轻一步步走到洛滨面前,字字珠玑,令洛滨无地自容。
“这些都是贫道迫不得已!”洛滨语塞,声音透着些许悲怆。
“迫不得已?是有谁将剑抵在将军脖子上,逼着将军爬上庄太妃的软榻?还是不杀百里玉,将军就活不成了?将军倒是说说,这哪一件事,能称得上迫不得已四个字?”靳云轻厉声质问,逼的洛滨无言以对。
一侧,百里玉三人皆面面相觑,心道靳云轻这张嘴,不得理时辩三分,得理不饶人呐!
“要杀便杀!反正没了鹂儿,贫道活着也没了希望!”洛滨不再与靳云轻逞口舌之争,索性闭眼等死。
“婴鹂是死了,可百里连城还活着。”靳云轻唇角勾笑,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幽光。
“你……你什么意思?他是皇上,你们敢把他如何!”洛滨陡然睁眸,愤怒看向靳云轻。
“不知道将军敢不敢跟筱萝打一个赌?”靳云轻敛了眼底的诡谲,挑眉看向洛滨。
“什么赌?”洛滨狐疑开口,心底透着隐隐的不安。
“筱萝放将军回去,将军告诉百里连城婴鹂已死,您欲带着婴鹂的尸体离开。只要将军能平安走出龙干宫,筱萝自愿到百里连城面前承认一切,如何?”靳云轻肃然开口,言语间丝毫没有戏谑之意。
“仅此而已?”洛滨对于靳云轻的提议有些匪夷所思。
“没错!”靳云轻点头。
“好!”洛滨应下。见洛滨点头,靳云轻这才看向燕南笙,燕南笙虽不情愿,却也扬手解了洛滨的穴道。待洛滨离开,百里玉满腹质疑的看向靳云轻。
“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要跟洛滨打这个赌?这个赌局毫无意义啊!”百里玉身侧,殷雪与燕南笙亦不解的看向靳云轻。
“没有意义么?该是意义重大!筱萝要让洛滨知道真相,让他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儿子!亦想看看百里连城的心有多黑,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呢!”靳云轻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脸上的笑,让对面的三个人不禁打起了寒战。
“主人难道不怕洛滨会在百里连城面前胡言乱语?”殷雪忧心看向靳云轻。
“以洛滨的为人,他不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说,也得百里连城相信才行啊!”靳云轻笑的越发灿烂,三人抖的越发厉害。
深百里的龙干宫静谧无声,当洛滨再次出现在百里连城面前时,百里连城明显没有彼时的震惊和惶恐。
“将军可找到婴鹂姑娘了?”百里连城大步上前,剑眉紧皱,表情纠结的让人感觉他是在乎婴鹂的。
“找到了……”洛滨没有掩饰自己心底的悲恸,声音沙哑不堪。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婴鹂姑娘呢?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百里连城下意识噎了下喉咙,眸子不经意的瞥向洛滨眼底的神情,心,顺间紧绷。
“她死了……贫道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她的尸体……鹂儿死的好惨,万箭穿心,皇上可知道是谁这么狠心?”洛滨深沉的眸子缓缓转向百里连城,眼底滚动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愫,他很想知道,靳云轻为什么敢跟自己打这个赌?到底……到底自己的儿子,眼前这个大百里帝王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婴鹂的死……可是他这个亲哥哥布的杀局!
“婴鹂姑娘死了?难道真是……不可能!百里玉怎么可能会反朕?”百里连城佯装震惊的看向洛滨,悲痛欲绝开口。
“不会是他!婴鹂临死之前曾在身边划下凶手的名字,可是字迹太模糊,贫道有些认不清,好像有一个字是龙!”洛滨当即否定,煞有介事的看向百里连城。
“龙……原来不是百里玉……将军放心,这件事朕自会派人去查,不管怎样,朕都不会让婴鹂姑娘枉死!”在听到‘龙’字的那一刻,百里连城心弦陡然绷紧,却仍佯装镇定。
“贫道谢过皇上,如今贫道来是想和皇上辞行,贫道欲带鹂儿的尸体回江南安葬,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处地方。”只要想到婴鹂的死,洛滨便觉心痛的无以复加,这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让婴鹂回大百里皇宫,婴鹂根本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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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要走?不如这样,将军稍等片刻,朕这便命人备下膳食,将军来时朕未能给将军接风,将军这么匆忙就要离开,朕说什么都要为将军摆桌送行宴!来人,备酒!”未等洛滨开口拒绝,百里连城已然迫不及待的传膳。
看着百里连城眼中的急切,洛滨的眼底闪过那么一刻的暗淡,可他仍然不相信百里连城仅凭自己几句话,就想要了自己的命!而且既然他知道婴鹂的身份,就该清百里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一桌丰盛的晚膳就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这一次洛滨没有拒绝,而是任由百里连城将他拉到席间,二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跟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膳,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他舍不得放弃。
“将军,这杯朕向你赔罪,是朕没有照顾好婴鹂,才会……不管怎样,朕先干为敬!婴鹂的事朕记在心里,他日必会给将军一个交代!”百里连城信誓旦旦开口,继而举杯饮酒。
浓密的睫毛遮挡了百里连城眼底的幽寒,待百里连城饮尽杯中美酒时,洛滨却没有举杯。
“将军为何不喝?难道是因为婴鹂的事在埋怨朕?”百里连城暗自噎了下喉咙,眸子下意识瞥向墙壁上的水墨画,脚尖悄然转了方向。
“贫道该是有二十八年没喝过宫中的御酒了,让贫道尝尝,这酒的味道还有没有当年醇厚。”洛滨犹豫片刻,终是抬手将酒喝进腹里。
多鲜美的味道呵,混合着落雁沙,鹤顶红和天竺粉。这三种毒药的每一种,都能置人于死地,可百里连城偏偏将三种混合在一起,他该是多想自己死呵,洛滨苦笑,靳云轻,你赢了。
“如何?”看着洛滨将空杯搁在桌上,百里连城悬浮于胸的心终是稳了下来。
“承蒙皇上厚爱,贫道此生能喝上这样的美酒,纵然是死,也瞑目了。”肺腑传来极痛,洛滨却强忍着让自己面色无波。
“既然……既然将军喜欢,朕再为将军倒上一杯!”洛滨的反应超出了百里连城的想象,他只道洛滨武功极高,所以急忙为洛滨又斟了一杯。
“谢皇上,不过……在喝这杯酒之前,洛滨有些话想对皇上说……”洛滨缓缓握起酒杯,抬眸看向百里连城。
“将军请讲。”百里连城有些心虚的迎向洛滨的目光。
“贫道壬戌年入军,那一年,贫道正满二十岁,与当地乡绅庄易的女儿庄晓容已有婚约在身,可这一仗便是十五年,十五年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贫道再见晓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先皇的妃子,天意弄人,贫道与自己最爱的女人就这样失之交臂。于是……”洛滨的唇角在流血,殷红的血染透着他胸前的道袍,可他依旧镇定自若,仿佛那血不是从他嘴里流出来的。
“住口!将军不必说了!”百里连城陡然起身,箭步退至水墨画处,冷眸直视洛滨。
“于是一场酒醉,一场旖旎,贫道犯了天忌,为了弥补贫道满身的罪孽,贫道辞官隐居,自修苦行。原本一切已经过去,可贫道怎么都没想到……”洛滨的眼清湿润了,唇角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浓浓的墨黑,昭示着酒中的剧毒。
“住口!朕让你住口!洛滨,你玷污朕的母妃,你该死!该死!”百里连城用极端的愤怒掩盖心底的恐惧和骇然,这一刻,他害怕极了,按着水墨画机关上的手,颤抖不止。
“贫道该死.....可婴鹂错在哪里?皇上为什么要置婴鹂于死地?她是你的亲妹妹!她身体里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你怎么可以……”洛滨流下了眼泪,身体的剧痛却不抵心痛万分之一,这不公的世道啊,到底是谁在造孽!
“朕为什么不可以!如果让人知道婴鹂长着跟朕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会怎么想?史官分明记载朕是独生!婴鹂的出现会毁了这一切,你的出现也会毁了这一切!朕拼了九死一生才得来的江山,不可以毁在你们手里……不可以!”百里玉疯狂咆哮着,握着机关的手猛的按了下去。
漫天的箭雨冲着洛滨排山倒海袭来,这一刻,洛滨只想告诉百里连城,不管是婴鹂的出现,还是他的出现,都只为了保住他的大百里江山。可是怎么办,他没有机会了……
洛滨死了,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罪名是行刺圣主,一代名将,终化枯骨。在这之后的三天里,百里连城将自己关在龙干宫内,除了早朝,哪儿都没去。
关雎宫内,靳云轻正抚着怀里的絮子,神情有些悲悯。
“回禀主人,属下已将洛滨的尸体与婴鹂一同葬在山洞的冰石旁边,他们可以安息了。”殷雪突然出现,据实禀报。
“他们怕是永远都不能安息了。”靳云轻吁了口气,眼底透着一丝伤感。
“猫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不是你跟洛滨打赌,他也未必会死吧?如果洛滨不死,百里连城不是先皇子嗣的事随时都可以昭告天下!你坏大事了你!”燕南笙双腿叠在一起,慵懒的倚在椅子上,不以为然的看向靳云轻。
“就算百里连城不杀洛滨,你以为洛滨没有必死之心?如今婴鹂已死,不管婴鹂死因如何,他都只剩下百里连城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你以为他会让我们抓住任何可以威胁到百里连城的把柄?所谓舐犊情深,尊主怕是体会不到的。”靳云轻冷静分析,旋即起身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看你说的,就好像你能体会到一样!”燕南笙切了一声,转眸看向百里玉,从早膳到现在,百里玉一直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心,忽的一疼,她如何体会不到呵,靳云轻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却在须臾之间恢复如初。
“师弟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洛滨也是到了命数,你就不用为他伤神了啊!”燕南笙神情怡然,好意劝慰百里玉。
“洛滨罪有应得,这样的下场也不屈他。百里玉只是在想,该怎么开口跟你提寒锦衣的事。”在听到寒锦衣三个字的时候,燕南笙绝倒。
“谁?你说谁?”燕南笙吃力从地上爬起来,满目惊愕的看向百里玉,俊美的容颜扭曲的不成样子。
“寒锦衣。”百里玉字正腔圆的重复一遍。
“咳咳……南笙想起来庄上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告辞!”燕南笙逃命般起身的动作让靳云轻相信,这个寒锦衣还真是不简单。
“尊主走也可以,不过筱萝若是见到寒锦衣,一定会据实告诉他,明月峡那些贼匪被灭门是凤羽山庄的杰作。”靳云轻悠然品着茶水,云淡风轻的说着让燕南笙差点儿吐血的话。
“你咋好意思说的据实?本尊什么时候到过明月峡啊!”燕南笙收回内力,一脸愤怒的看向靳云轻。
“没有吗?筱萝有些记不清了。”靳云轻耸了耸肩,悻悻道。
“记不清不行啊!反正这件事儿你千万别扯到本尊头上!师弟,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知道我不能跟寒锦衣见面的!”这还是靳云轻第一次看到燕南笙这么不淡定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焦躁。
“怕是迟了。”百里玉下意识瞥了眼靳云轻,之后将同情的目光落在了燕南笙身上。
“怎么了?你们背着我干什么了?”燕南笙只觉背脊冷风嗖嗖,登时噎了下喉咙,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涌至心头。
“咳咳……筱萝前日写了封信笺给奔雷,大致意思是让他将尊主对寒锦衣的问候传达过去,并邀他到百里皇城作客,介时尊主自会对明月峡贼匪一事向寒锦衣当面道歉。”靳云轻亦知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有缺德的成分,于是措词十分委婉,态度十分恭谦。
“谁?谁给谁道歉?”燕南笙被惹毛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渐渐染成了红色。
“是师兄你跟寒锦衣道歉。”见靳云轻有些语塞,百里玉登时上前解围。
“我不是你师兄!她才是!”燕南笙赌气坐到桌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若早知今日,他就算用强的,也要将百里玉带回凤羽山庄,都好过他被靳云轻拉上贼船。
见燕南笙正在气头儿上,百里玉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靳云轻,几番挣扎之后终于开口。
“只要尊主能帮筱萝摆平寒锦衣,筱萝愿将悬棘天珠和九晶冠赠给尊主!”这句话靳云轻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可燕南笙似乎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除此之外,筱萝愿以五万两黄金做为尊主的酬劳。”靳云轻继续加价。方桌对面,燕南笙依旧不语。
“彼时莽原之行,筱萝曾在楼兰王那里得一珍宝叫‘青冥剑’,筱萝听王爷说,这个东西可是尊主一直求而不得的,只要尊主能为筱萝解了这次的危机,筱萝愿一并奉送。”靳云轻咬了咬牙,这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了。
方桌对面,燕南笙依旧不语,这次靳云轻不惯病了。
“罢了,筱萝素来不愿强人所难,既然尊主不愿意,那请吧!”靳云轻话音刚落,燕南笙即刻转身,挑眉看向靳云轻。
“青冥剑在你手里?”鉴于对靳云轻的了解,燕南笙必须见到实物后,才能决定是否留下来。
“汀月。”靳云轻也不废话,登时命汀月自内室将青冥剑捧了出来,在看到青冥剑的那一刻,燕南笙双眼放亮,欢喜的不能自持,登时走到汀月面前伸手欲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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