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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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马蹄的响声越来越清脆,年富心里头计算着:这该是到了内庭了。果然没过多久车马停了下来,外间有人说话,“年将军请下御撵。”年羹尧打开珠帘走下车,眼下顿时一片开阔,宫墙绿瓦,殿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年富落了三步紧紧跟随在年羹尧身后,目不斜视,神情肃然。

“年将军!”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闯入,让闷头走路的年富一愣,抬眼望去轻挪莲步款款走来的是一位四十出头身材修长的宦官,此人面目清秀颚下无须,看到年羹尧也只是稍稍抚了抚手中掸尘,可见此人在宫中低位不低。而年羹尧的回应则更直接,冷冷一“哼”,居然仰目望天,眉宇之间极尽鄙夷之色。宦臣不以为然,掸尘遥指前方小径道,“请!”年羹尧径直拂袖而走。年富不是年羹尧,路过宦臣身侧,躬身行礼,“大人先请!”

宦臣阴测测的目光扫了眼年富,见年富小小年纪,风神如玉,神情之间更是一片祥宁,“你就是年富,揆叙的外孙?”年富神情淡然道,“正是小子。”宦臣讪然一笑,“倒是个老实孩子。”说完直接走到了年富的前面。这里是深宫内闱,外臣终极一身不得踏入这里,而年羹尧似乎对这里十分的熟悉。

依山傍水,假山环绕,树木峻秀,花草芳香,翊坤宫果然如传说般极尽奢华,如璀璨明珠般掩映在花草树木间的宫阁飞檐上挂满宫灯,乍一眼瞧去竟如白昼般亮堂。此刻翊坤宫的厢房里却是出奇的温馨静逸,雍正端坐正前方,年妃陪伺一旁,年羹尧坐在年妃的下首,而年富坐在了年羹尧的下面。长形餐桌上总共放了一十八样菜式,有冷有热有汤有干,并没有出现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菜式的辉煌,可见民间对这位雍正帝“节俭厉政”的评价非虚。

“既是家宴,便无需拘谨,这几道菜是翊坤宫小厨房特意为年将军你做的,若在平常朕想吃全这一十八样,还需费好一番心思。”已过不惑之年的雍正有着满洲皇族特有的狭长眼眸,此刻这位人间帝皇身着便装,相貌威仪,眉目之间虽笑含威,令人不敢也不能亲近。年妃嗔怪的瞪了眼雍正,“皇上惯会在将军面前挪揄臣妾。”只这一瞪,端的是娇若春花,媚如秋月,加之香肌若脂,眸如婉月,唇似点朱,竟是风华绝代的一位倾城人儿。

雍正话音刚落,身旁机灵的布菜小太监开始凭借帝皇的喜好与揣摩的圣意捡取几样放入碟中,那边雍正刚刚起箸,这边年羹尧已经夹起一块纳入口中咀嚼,行为举止粗狂却有军人风度。年妃见年羹尧僭越,神情紧张的望向一旁的雍正,见雍正恍若未觉,便娇憨的劝起酒来,气氛一时倒也祥和。

“陛下,四川巡抚蔡琰昏庸纨绔,难堪重用,请陛下圣裁!”年羹尧这突然举动不仅令年妃捏了一把冷汗,就连年富的心也“咯噔”了一下。抬头见那年羹尧沉眉冷颜,端坐软椅之上,双手相扣,抬于胸前一副谒见陛下奏请批示的架势。坐上雍正一双精目不带丝毫怒意瞧着年羹尧,仅仅这片刻功夫,年妃光洁的额前顿现湿汗,年富的掌心亦是一阵冰凉抽搐。而年羹尧依然冷眉垂首,大有不回复便不作罢之势。

“亮功,今次家宴,不谈国事。”雍正淡笑着举杯饮酒,神情自若。年羹尧却艮骨力谏,“蔡琰此人慵劣无能,上任半载毫无建树,实乃尸餐素位一庸人尔!”雍正脸色沉了沉,任命蔡琰为四川巡抚乃出自雍正御笔朱批,任用一庸人,那他雍正岂非有眼无珠!年妃娇颜白了白,几次打眼色给这位吃错药的哥哥,奈何年大将军谁也不看,算是跟皇帝彻底杠上了。

“那就撤职查办吧!”雍正抬手饮酒,年羹尧举杯遥敬,压抑的气氛陡然间一扫而空。年妃见缝插针,笑意盈盈的望向年羹尧身侧的年富道,“兄长身旁的可是年富?”年富赶忙起身行礼,“小民年富见过娘娘。” 年妃掩嘴失笑,“倒是个乖巧的孩子。”年羹尧睨了眼身旁的年富道,“娘娘谬赞!”

“过了年该有十八了吧?”年妃兴致盎然的问道。年富垂首立于一旁,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过了年该是十七了。”年妃讶然,“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兄长好福气。”许是想到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居无所出,娇艳明媚的脸上露出稍许失望之色。两杯酒水下肚,雍正一双精目更显锐利,望向年富的眼神竟像刀子般森然冰冷。

“纳兰揆叙是你何人?”雍正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陡然凝固。年富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一侧端坐的年羹尧,只见他神情泰然自如,举杯喝酒竟是说不出的畅然;再瞧年妃,眉头微蹙,神情略显不安。年富声音清朗,没有片刻迟疑回答道,“正是小民外祖父,家母的亲生父亲,只因母亲自幼过继,于外祖父庭前倒是少有往来。”此刻年妃望向年富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兴趣,而是淡淡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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